衛初宴的一番話引得全場寂靜,可沒過多久,又有人帶著哭音道:「可為什麼,衛大人你要死呢?活著多好呀,你是我的半師,你若去了,我還該像你這般克己修身、寒窗苦讀,直至得見天顏的那日嗎?」
她忍不住哭了出來,極痛苦地發問:「你是這般才華橫溢,是這般愛民,你能提出並施行那兩項能兼濟天下的政令,你為天下做的還不夠好嗎?你有這樣的功勞,卻為何,只因『身負惡兆』,便要在這可怕的刑場中被殺死?」
這個年紀輕輕的女書生衣著很是簡樸,鞋子已走爛了,腳底磨出血又結了痂,無知無覺地踩在腳下。她聽說衛初宴獲罪後,日夜兼程,只靠一雙腳,走到長安的。她說著說著,竟大哭起來,似乎信仰的某位神靈,崩塌了。
有許多人同樣掩面哭泣起來,哭聲陣陣,很快感染了滿刑場的人,到後面,鄰近的街道上都有了哭聲,這聲音一直傳出了長安,蔓延到了那許許多多的寒門中,又蔓延到無數的山野中。
趙璨便是站在高高的樓上,也清晰地聽到了這一陣陣哀戚的哭聲,她看著那些哭泣的人,又看看被這麼多人愛著的衛初宴,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嫉妒,又有許多害怕,她不僅握緊了拳頭,可在那嫉妒與害怕背後,又有一種,合該如此的感覺。
這哭聲,令衛初宴也鼻酸了,她強行止住哭意,大聲道:「請不要再為我難過,也不要因為我而動搖自己上進的心,諸位,惡兆之事,乃人力不可及,也不可說,不可疑。左右,你們應該能看到,我今日是笑著死去的。」
衛初宴說這話,是對眾人說的,可她只看著人群中的一個紅衣姑娘,她看著看著,忽然發自內心地一笑,卻在心中嘆息起來。
不是說好了,不來看我的嗎?行刑那般血腥,日後我在你心中,不好看了,怎麼辦?
她無奈地想著,朝趙寂使了個眼神,讓她快些離去,趙寂卻始終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著她,表明不願離開,衛初宴心中又是難過,又是覺得,在這種時候,有趙寂陪著她,真好。
真是複雜。
行刑的時候即將到來,原本被衛初宴安撫下去的人群又開始焦躁,有許多的官兵下去擋住眾人,而持刀的行刑人緩緩朝衛初宴走了過去,有人壓下衛初宴的頭顱,她配合了,心中最大的擔憂,真的是,擔心被趙寂看到她頭顱落地的可怖模樣。
「且慢,天子有詔——」
而恰在這時,有人飛速地跑過來,手中一道絹作的詔書,是趙璨的,言道,雖衛初宴身負惡兆,然於國有功,於民有恩,現特赦不必斬首,只以毒酒了結。
在場的眾人,無論是衛初宴自己,還是官員,還是那黑壓壓的人群,都聽到了這道詔令,原本,他們見到有詔書來,還以為衛大人的事情有轉機,卻原來並無那般好事,只是......
至少不用身首異處了,倒也是不好的事情中,一件稍微給人以安慰的事情。
衛初宴長舒了一口氣,朝著皇宮的方向拜了一拜:「宴,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