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歲只敢在一旁聽著,暗自觀察著白榆君的反應,在他的印象里,還沒有人敢和主人這樣開玩笑,哪怕是與主人關係最近的扶風和姜尋兩位將軍也不行。
白榆君卻仍是笑著,那笑意暖洋洋的,就如那爐子裡的碳火一般可驅趕寒意。
「山人自有妙計。」
藥煎好後,春榮餵星鷺喝下,過了三更天,發熱才算徹底退去。
「公主體寒多病,又在風雪中跪了一夜,熱自然難退,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日後恐還要再多加調理才能痊癒。」
聽到蘇岫這樣說,寒歲和春榮又一齊跪下。
寒歲緊攥著拳頭,抿緊雙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床上的星鷺,春榮則噙著淚開口:「多謝蘇醫師,若不是你…公主恐怕真的要病死了,只是您今日冒險為公主醫治,恐怕過後嫡公主還要再來找你的麻煩。」
蘇岫忙把他們扶起來,溫聲道:「我既然願意幫你們,就不怕別人來找麻煩…」
她話還沒說完,只見緊閉的木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身著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那錦服上繡著祥龍暗紋,那男人的樣貌又與星鷺如出一轍。
是皇上!
蘇岫正要附身跪拜,皇上便走過來扶住她:「是我要謝你,你不必再拜我。」
帶進來的寒氣拂過床頭,星鷺猛咳幾聲醒了過來,寒歲第一個想要衝上前去,卻被皇上搶先一步坐到了床邊,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懸了片刻,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皇上握住星鷺的手,幾乎帶著哽咽:「鷺兒,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無能,連自己的妹妹也護不住,那落霏對你做的一切,我看在眼裡,卻半點也不能反抗,連來看你都只能深夜偷偷過來,若是我…」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強壓著莫大的悲慟:「也不至於連錦兒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
星鷺強擠出一抹笑來,反過來安慰起皇上:「哥哥,皇后姐姐的事,你不要太過傷心,你我二人打從生下來,這命就是攥在別人手裡的,從來身不由己。」
兄妹二人,一母同胞,一樣的俊俏聰慧,明理懂事,聖祖為他們賜名,本是取自一首詞。
星河鷺起,畫圖難足。(注)
星鷺與星圖,喚起來好聽,可那詞原是悼念故國的,終是一闕悲曲。
皇上直到天亮才離開,星鷺轉而昏睡至日上三竿,一醒來便看見寒歲守在她床邊,昏昏沉沉地用手撐著下巴,根根分明的睫毛蒲扇般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影。
星鷺害怕吵醒他,便竭力忍著咳嗽,憋紅了臉才輕咳了幾聲,不料這幾聲便驚醒了寒歲。
他兩隻眼睛布滿了血絲,形容憔悴,星鷺伸出手捧住他的臉頰,柔聲道:「阿昌,我沒事了,別擔心。」
寒歲的眼睛更紅了,他似乎也想伸出手摸摸星鷺的臉,卻仍舊像昨夜那樣收回了手,低頭道:「若是我在,定不會讓你罰跪那麼久,她欺人太甚…」
星鷺看著幾顆珍珠般的眼淚砸向地面,她心痛難忍,正要說些什麼,卻被推門而入的春榮打斷。
「公主!你醒了,蘇醫師囑咐你先喝些熱粥,再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