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看著地上的克勞德,臉上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克勞德不需要同情。
「我知道,你救了我和我母親。」陸瑤輕聲說。
克勞德苦笑著搖頭:「也許應該換過來說話,是您和您的母親救了我。如果霍頓一家已死,我就是失去作用的棄子。您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陸瑤忽然意識到,郡南血夜那一次,克勞德是真的抱著必死之心,他說準備以死贖罪,不是在巧言博取她的同情。
「自您父親死後,我有近一年沒有再聯繫霍克辛格家,沒有再聯繫他給我的人手。」克勞德繼續說,「散播黑死病的人員一直是按照我的命令進入霍格斯郡的,這是這個世界最危險也最黑暗的武器,霍克辛格家族也不敢輕易觸碰它,只敢讓我在最偏遠的帝國以南小範圍使用。在收到霍克辛格家族的密信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保存黑死病的分部全部毀滅了,之前散播黑死病的人根本不可能再出現,更別提同時在郡南和郡北散播黑死病。」
「我此行真正想來提醒您的是,要警惕,除了我以外,還有別的人手裡也有黑死病。這次的黑死病是別人散播的!我不確定針對您的到底是不是霍克辛格家族的人,但是從您鎮壓完了郡南的黑死病那一刻,您就處在了極其危險的處境中,對方連在郡南這中人口密集處散播黑死病都做得出來,必然是極其心狠手辣之輩,偏偏您死裡逃生,對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這裡,陸瑤皺起了眉,她分析道:「郡北的黑死病更像是在迷惑我們,讓我們以為和過往幾十年爆發的黑死病一樣,但是我們都知道,過去的黑死病都是你散播的,這一點霍克辛格家的人一定也知道,所以對方的嫌疑排除。對方是今年才開始利用這中手段,證明過去的利益和他們無關——那就是瓷器。而和黑死病這中極端危險又秘密的武器,要想獲得哪有這麼容易!」
敵人藏在無數雙眼睛之後,但是仔細一推敲,其實很好找,誰得利最大,誰就有嫌疑。
陸瑤幾乎沒費什麼力就確定了罪魁禍首是雅格郡的人。
這一年多來,陸瑤補的課已經足夠多了。雅格公爵,一個主動殺死了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奪得爵位的兇徒,他能做出這樣的事,完全不值得意外。
或者說,如果黑死病沒有最後反噬自己的風險,只會死平民,那麼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貴族恐怕都不會吝惜使用它的。
而雅格公爵正好是個為了利益敢賭上自己命的瘋子,所以他當然敢用黑死病來達成他的目的。
一推出這個消息,陸瑤也顧不得和克勞德談什麼神學哲學有罪無罪了,畢竟那是時代的產物,她這個來自現代文明時代的外來者尚且沒有資格去審判一個被逼無奈的底層屠夫,即使要怪,也更該怪始作俑者的霍克辛格家族,而不是被他們壓迫擺布的工具——克勞德。
更進一步,她該怪這個逼著人吃人的時代。
而她要做的,就是改變它,給人們一個在吃人之外也能活下去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