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將年紀限制到這麼低,是因為王夫人在了解過後,發現流民之中,十三四歲的孩子已經能當父親了。
至於是怎麼當父親,過程自不必多說。
流民這兩個字禁不起細看,一旦靠近了觀察,每一筆每一划里都沾滿了血與淚。
這些婦孺被帶進田莊裡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弓箭手的虎視眈眈之下分男女進入屋子,脫個精光,衣服拿去燒了,再一人一盆水,從頭洗到腳,然後換上新發的麻布衣服。
洗完澡後灶房裡就有人端著粟米粥來了。
這些人都是狠狠餓過的,一來根本不敢給太紮實的東西吃,怕他們搶食,也怕他們活活把自己噎死。
一律都是一碗熬出米油撒著碎蔥末的粟米粥,大米和粟米混著熬出來的,黃白相間,煮出來的飯民間喜歡叫金銀飯。
流民是不知道什麼叫排隊的,派粥的一來,所有光著身子的人都像脫韁的野馬一般不要命地貼到窗子上,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立刻就攀上了窗子,被外面看管的人啪的一下,打在手上,人才滑下來,像受驚的小老鼠一樣縮到人群後面去了。
好在派粥的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一聲「不站成一隊不發吃的」喊出來,三下兩下,屋子裡裡面順溜地站好了,派粥的人這才一人一碗地把粥發下去。
當然,到這裡還沒完,粥發下去了也有搶食的,即使提前警告過也沒用。
人在短暫變成野獸後,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重新找回自己作為一個人的意識和習慣,比起語言的警告,他們更信奉的是糖和鞭子。
派粥的人需要守在窗前,看到哪裡搶起來了,就用鞭子把人打開,只有真實的疼痛落在身上,人才能明白,管事的人說的那句「不准搶別人的」不是在開玩笑。
「你,你,你,這次搶了別人的粥,下一頓沒有你們的粥了。下次再被我發現搶別人的粥,就趕出去。」
管事留下可怕的話語,無情地離開了。
幾乎所有流民都懂得只要還沒喝下肚子的東西就不是自家的東西這個道理,所以粥發下去後,只有少數幾個人能快到喝完自家的還去搶別人的。
被指中的呆若木雞地坐在原地,其餘沒有搶別人的食,或者說,是還來不及搶別人的食的人既無同情,也無慶幸,有的只是麻木。
陸瑤被周氏帶到西邊的莊子來看這些流民的時候,流民們已經在教訓下學會了聽話和守紀。
吃過三頓粥的流民們眼裡的灰暗已經退去了一些,當看到有衣著華貴的人來時也知道好奇地打量了。
但是陸瑤並沒有表現得多溫柔。
她全程冷著臉,像一個挑選獵物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