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理解的感情像山一樣多。這種不理解並非是指鄙視或者看不上這類的負面情感,只是單純地無法認知到。因此他覺得說不定那所謂的前世也是他無法認知到的那部分,說不定董瑋仁就是在帶領他找到他自己的真相。他像不信任其他東西一樣也不信任骨灰,董瑋仁知道他不信,一開始還試著騙他。董瑋仁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他不介意接受這件事帶來的結果,還可能,他期待著它的真正發生。
他在起身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這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是不是應該順其自然更好?燒到四十度,四十二度,四十五度,這樣就可以把一個不需要的外殼燒掉,露出裡面新鮮的核心。他把藥片放回原位,但在打開抽屜的時候手臂碰掉了放在柜子邊角的一台搖搖欲墜的座鐘,座鐘又砸碎了下面的花瓶,發出巨大的聲響。
……明天必須要找人來收拾房間才行,這是他意識中斷前想的最後一件事。
他不知道童聖延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是他聽到了剛才的動靜過來的嗎?但他連起身去開門的記憶都沒有。不過他損失的記憶也不止這一點,如果按董瑋仁的說法,還有好多記憶他都不知道他曾經有過。反正是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是裹好了毯子躺著,電視被關掉了,開了一盞暗黃色的落地燈。童聖延蹲在他旁邊,他冰涼的手背就放在他臉上。
體溫不知道什麼時候降了下來,他被人從冒著岩漿泡泡的混沌意識中帶離。童聖延打斷了他的儀式,就像是那個永遠會在故事一帆風順的時候跑出來搗亂的反派,他不在劇情之中,他的目的就是要給他找麻煩,也只是找麻煩。童聖延要愛他但不會好好地愛,要不愛也不能幹脆利落地抽身走人。他永不停留又陰魂不散,時不時跳出來噁心他一下。
現在是凌晨兩點,童聖延晚上十點多到家,之前他陪著韋頌鑫——或者說韋頌鑫陪著他看了四場舞台劇,他看進去之後有點明白這種藝術的好。散場後他把韋頌鑫介紹給一位副導演,說這個小孩對表演有一腔熱誠,這之前自己在私下研究過很多舞台劇。
他自認為說得很誠懇,不知道在其他人耳朵里會不會是另外一種意思。他並不是在同情或者欣賞韋頌鑫,他只是想對自己證明,在這個鬼圈子裡想混出一點名堂不是非要靠賣不賣的,至少在他這裡不用。他想捧一個人,用不著當事人來服侍他。
他一個人回到住處後坐了半小時,後知後覺感到奇怪,明明在樓下看到隔壁亮著燈,但一點聲音都沒有。董瑋仁不在?那徐翼宣一個人在嗎?他想到這裡,接著便聽到座鐘落地和花瓶打碎的巨響,他的第一反應是董瑋仁在裡面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想都沒想地跳起來去砸門,沒想著可以砸開,只是個警告,發泄不滿的方式。就像小孩子踹一棵樹沒想過要把它踹倒一樣。但門裡面傳來些微的聲音,徐翼宣居然過來為他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