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王路然,是他剛和董瑋仁在一起那兩個月他自己探知的,後來他明白就算他不去,董瑋仁也會主動告訴他。除了他的死法,這是董瑋仁唯一的秘密。但這個秘密最後也被他自己洋洋自得地揭開了。
董瑋仁那天難得允許他陪他一起喝酒,他醒一支紅酒,給他們兩個人各倒一杯,順便用他從沒用過的黑膠唱片機播放一曲魯賓斯坦,說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殺過人。
徐翼宣看他:「這不算秘密。」
「那你猜我殺過幾個人?」
「我不知道。」
董瑋仁好像很開心地扳起手指:「一個,兩個,三個……」徐翼宣眼睛一直停在他臉上,老男人保養得當,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年輕,像三十七歲到四十歲,他可能二十歲的時候也是這樣。徐翼宣覺得他數數的時候很像在講一隻小熊在森林裡采蘑菇的黃色笑話,他因為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笑起來。董瑋仁以為他在笑自己:「你笑什麼?」
「沒什麼。」
「我殺過三個人。」
「包括王路然?」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riri。」
「rinri。」董瑋仁訂正,「r-i-n-r-i。」他是在叫他。
「……包括我嗎?」徐翼宣重新問。
「我也不喜歡你這樣。」董瑋仁臉色沉下來,「我從前說沒有必要……但其實是我不喜歡。我不想讓他死,但他自己不想活,你明白這二者之間的區別嗎?」
他不明白,他自認不是個腦子很好用的人。但他猜想他現在就很接近於那個死與生之間的狀態,他在這二者之間已經漂浮太長時間了,長到他認為這就是常態。他在想童聖延也和他差不多,他們在四年前有一部分同時掉進了時間的某處縫隙里,但他們都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完整的一個人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