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錯,我正是要逃走,做一個蝸居在城市角落的落跑者。
【不要討厭它啊,江河。】
「我……」
嘴唇蠕動,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要放棄登山」這句話。
「我……」眼裡漸漸沾染上濕度,惱火、自怨,悲傷的淚意湧上眼角。
我,我怎麼能忘記第一次攀登山四姑娘山峰頂時看見的天空,怎麼,捨得忘記,每一次貼近山脈時與大地息息相呼應的脈動,怎麼能夠忘記,當一次又一次穿透數千米高空的雲霧,將自己化作一片棲息在山頂的石塊,靜靜地在山間小憩時,那湧上心頭的滿足與寧靜。
怎麼捨得忘記那每一次對我伸出手,又緊緊握住我的手的隊友,一個個離開的夥伴。
「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為什麼是我。」
淚水再也克制不住。
為什麼摔下去的不是我?為什麼,在自以為征服了世界最高之巔後,卻突然降下意外叫我明白現實。人類從未征服山峰,而山峰卻一次又一次地將人類馴服。
「何棠江。」
韓崢靜靜看著我。
「我會在K2大本營等你一年。如果你沒有來,那麼,我就一個人去。」
我不知道韓崢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就像我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又回到了病房。
老媽回來的時候,垃圾桶里唯一的蘋果核已經被我拿出去扔了。
這個房間空空無也,就和不知停懸在某處的我的心臟一樣。
我感覺到老媽在床邊站了許久才開口。
「我們回家吧,糖糖。」
「媽……」
我抬頭,不經意看見眼角已經浮上細紋的母親眼眶泛紅的模樣。她匆匆轉過頭去,不讓我看見她的臉。
許久,我輕輕點了點頭。
六月十日,在沒有和攝製組的任何人打招呼的前提下,我辦理了出院手續,與老媽坐上了回國的班機。
當加德滿都在眼前化作一個小點,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盡頭。我這才意識到,我還沒有告別。
但是我想,大概也不需要告別了。
因為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這裡。
我的靈魂已經有一部分,永遠留在了那座山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