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手指搭在咖啡杯上,卻沒心思再喝,繃著心神等待她的下文。
汪琳蹙起了眉心,手摩挲著咖啡杯,輕聲說:「人就跟琴弦一樣,不能繃得太緊,繃的太緊遲早會斷的。有一天我們正在上課,沈知夏突然就暈倒了,送到校醫室後她一直高燒不退,我和另一個同學輪流陪護。晚上我聽到她嘴裡好像念叨著什麼,我湊過去聽了半天,才聽清楚她說的是,「都不要我了。」我沒懂她說的什麼意思,她一整夜就反覆念叨著這一句話。」
陸雪瞬間就聽懂了沈知夏的這句話。她痛若錐心,唇色白得像紙,烏眸蒙上一層霧氣。
是她做錯了,從一開始就是她的錯。
她自以為是地以為,她的放手可以讓沈知夏擁有燦爛未來。
可她差點毀了沈知夏對於未來的憧憬。
她以為沈知夏會很快忘記她。
可沈知夏沒有忘記她,苦等了自己八年。
重逢後她發現沈知夏這些年過得不好,卻在此時此刻才知道,她過得比自己預想的更糟糕,更痛苦。
一片死寂的沉默後,汪琳有些擔憂地望向眼眶泛紅的陸雪,輕聲道:「後來,她家人又突然生病了,肺癌晚期,沒辦法治癒的,只能靠著醫療手段儘量延長生命。她不僅要在照料家人的空隙間努力學習,還要為了高昂的醫藥費奔波在外打無數份工。」
陸雪死死咬住下唇,忍住自己的哽咽,她剛垂下頭,啪嗒一聲,一滴淚掉進咖啡里,她不自覺地攥緊手中的咖啡杯,任由這種酸楚感侵入她的五臟六腑。
汪琳遞給陸雪一張紙巾,咬咬牙,「班主任組織了捐款,我們大家湊了一筆錢給她,可是對於癌症患者的家屬來說只是杯水車薪。我有好幾次聽到她躲在衛生間裡,打電話跟人借錢,也看到她含著淚勸家人好好活下去,別放棄治療。有好幾次我聽到她躲在被子裡小聲哭泣。」
陸雪接過擦掉眼淚,垂眸失神又落魄地盯著杯中的咖啡,嘴裡心裡苦澀泛濫。
沈知夏那種清高,固執的人,被命運逼迫著站在講台上去接受別人的同情與幫助,她當時心裡會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大概率是覺得難堪,羞恥吧。
此時此刻,她無比痛恨自己母親的言而無信,她不是承諾過自己離開沈知夏以後會在暗中幫襯她嗎?可是,在沈知夏過得如此艱難的時候,她為什麼沒有伸出援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