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施工隊承辦業務的範圍很廣,除了負責鎮上的片區,有時還會負責市郊的工程。
但凡離家,陶運昌就睡在臨時搭建的工房內,一間房裡有時能塞下十來個人,比在管教所還要誇張。陶運昌最開始累得腦袋碰上枕頭就睡著,後來慢慢的體力也好起來,身體強壯不少。對工作漸漸有了一定的把握。
說來他其實很感謝這種需要四處遷徙的工種。因為謝立自他出獄後,就不停地打電話在找他。過了一個月左右,陶運昌乾脆換了號碼,斷絕一切有效往來。
可八月的一天到底出了意外。
陶運昌於鎮北的一處工地做工,清晨正準備上工,遠眺休息棚之時,竟然見到了謝立。
謝立完全是最傳統的大學生打扮,潮牌t恤闊腿牛仔褲,脖子上掛著幾圈項鍊,有點駝背地站在太陽下,攔住一位工友,擦著汗聲音很響又很急,「兄弟,你認不認識陶運昌啊!」
工友看他找人,便友好告知,「哦哦,他快上工了,你再等一下啊!」
謝立心情顯然轉好,很有興致地與那位工友閒聊。
陶運昌隔著十來米,釘在原地怔怔地看他,像要把三年沒看到的份額一次性用光。陽光曝曬,他才從宿舍空調間出來不久,便一身的濕汗,但陶運昌卻有了一種自出獄以來,無可替代的痛快。
「小陶,怎麼呆站在原地啊。」後來的工友撞他幾下,陶運昌才從恍惚間清醒。他最後看了一眼謝立,轉過身,逃一樣地跑走了。
那天他假都未請,翹工找了個網吧呆著,難得放鬆地打了一天遊戲。卻在回工地宿舍時,被一個熱心工友責難道,「有個等你的小孩,早上先是被曬暈倒,還是不肯走!然後下午下暴雨,淋了雨之後全身發冷,徹底醒不過來了!被救護車送醫院了!」
陶運昌聞言渾身發冷,跑了幾公里路到了鎮南大街,才打車到了鎮北人民醫院。他趕忙給陳美娟去電話。
陳美娟在電話里嚎啕大哭,對著陶運昌狠毒地咒罵,說他是災星,謝立遇到他就是倒了大霉!要是在重症里謝立出了問題,她一定會把他殺了!
陶運昌拿著手機站在鎮北人民醫院的大廳里,周圍拿著病歷的人來來去去,看著惘然而立的他指指點點。陶運昌那一瞬間平靜地想,要不陳美娟真的把他殺了算了。
他每次來到這家醫院,都像一個徒勞和多餘的存在,給每個需要祈求辛福的人帶來噩耗。
過了好些日子,陶運昌聽說謝立是腦膜炎,脫險後轉進了市裡的醫院。風波過後,陳美娟也對陶運昌道了歉,說當時情緒激動,實在無法控制。但她還是強調了那個約定,希望陶運昌能夠依舊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