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懷疑似藤蔓一般延展到謝立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告訴自己想太多,陶運昌的初戀怎麼會是謝立?謝立剛來鎮南一中,八百個學生只考七百多名,和聰明分毫夠不上邊。
可心裡偏偏生出異樣的直覺,好像這麼荒唐的事就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謝立無心再去盤弄那堆信紙,他想要找陶運昌問個明白。就算問出的初戀不是自己,又是如何?也不過只是自作多情的丟人。雖然他們己經分手,謝立卻想不留遺憾地,真正地告別。
他隨手套了一件衣服就下樓開車。
暴雨水簾一樣地滑落,傘根本遮不住。夜幕里的車燈模糊地閃出光條,謝立心焦,腦袋也昏昏沉沉,怕出事,走到半路改成打車。
計程車師傅幾番想找謝立聊天,又是和他抱怨雨大生意難做,又是對路況罵罵咧咧。見謝立若有所思地靠著窗戶都沒應答,便把話題引到謝立身上說,「小伙子,穿睡衣就出來,還打這麼遠的車,有急事?」
謝立這才意識到,他穿著印著小雲朵的絲質睡衣睡褲,套著件夾克,不倫不類地就出門了。意識到困窘但也顧不上許多。他敷衍的回應了幾句,再被問就沒有吱聲。
車行至矮樓片區,鄰近拆遷,住戶都少了很多,遠遠看去死氣沉沉。計程車放下謝立後掉頭就走,一秒都不想多呆。
謝立撐傘鑽進雨里。風太大,打傘多餘,橫豎都是受潮,他扔了傘就朝陶運昌家的方向跑。遠遠望去,陶運昌家只有二樓的檯燈亮著,謝立倒是慶幸他還在家。於口袋裡翻出尚未歸還的鑰匙,旋開了一樓的門鎖。
堂廳黑而靜,原本持續攀升的高溫,在降雨後陰冷起來。謝立摸黑開了燈,蒼白的光照亮了空蕩的餐桌。餐桌上放著藥瓶和鋁箔紙藥片。謝立拿起來看了一眼,六粒一板的鎮定藥物,扣空了五粒。
謝立攥著那板藥隱隱後怕,他進來後發出那麼大動靜,陶運昌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他飛快的奔跑上樓,看著雙手交握,低頭坐在床邊的陶運昌時,才鬆了一口氣。
陶運昌的房間只開了一盞書桌檯燈,光照的範圍小,他坐在靠門的床這頭,就顯得過暗,看不清臉色。謝立本想先和他問候,再提心中疑慮。
可適應了昏暗後,仔細看來,才發現陶運昌有些不對。
陶運昌還穿著昨天謝立給他的衣服,甚至鞋都沒有脫。他知道陶運昌高中時家裡進門不換鞋,但在這次重逢後,謝立以為那個習慣已經改掉了。陶運昌保持著那個姿勢漠然地坐著,腳邊放著一隻精巧的木箱子,箱子半開著,似乎裝的很飽滿。
謝立剛想開口,卻看見陶運昌低下的頭抬起來一些,雙眼無神地盯住交握的手。那雙手稍稍鬆開,能看到陶運昌似乎把玩著什麼物件。
謝立只有片刻遲疑,便直直走向了陶運昌面前。他垂眼,發現陶運昌在盤那個幾乎掉色的小狗吊墜,謝立記得他說過,這是小時候中大獎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