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臻摸索著走到他面前,短短几息間,霧氣似乎更重了,對面那張臉上像蒙了塊白紗,只看得見他淡色的嘴唇輕輕開闔,道:「周兄,你還能看見燈光嗎?」
原本就在背後的房屋與燭火都沒了蹤跡,叫人辨不清東南西北。鄰巷裡的人聲也聽不到了,一時間,天地寂靜得仿佛只剩心跳,還有身旁人輕得幾乎沒有的呼吸。
周榮搖了搖頭,又想起聶臻未必看得見他的動作,這才出聲道:「看不見了。」
聶臻還牢牢攥著他手腕,道:「方才我是往南走,但越走霧氣越濃,連路也看不見,幸而身後還有屋內的燈火光,便想著先回來看看——」
「不是你動的手腳?」
聶臻又嘆了口氣,道:「雖然在下確實想回來……」
周榮額上青筋跳了兩跳,冷冷抽開手。
聶臻似無所覺,悠悠道:「不過叫天地起霧的本事還是沒有的。」
他想了想,又道:「莫非這是某種陣法?周兄,你是江湖人士,大約——」
「我是江湖人士,不是招搖撞騙的術士。」
「那更好,我知道周兄功夫高強,還有賴你指條明路了。」
周榮不願同他鬥嘴,乾脆閉上眼,嘗試感受周圍的響動。
見他半天沒接話,聶臻按捺不住焦心,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周兄,你要和我一同在此地站一晚麼。」
周榮閉著眼退開一步,擰起眉毛,低斥道:「別吵。」
聶臻乖乖閉上了嘴。
又站了一會兒,周榮睜開眼,望向他側後方道:「走這邊。」
聶臻不出聲,似乎在等著他解釋。
周榮只得言簡意賅道:「霧是往這邊流動,應該有出口。」
聶臻雖然煩人,但是好歹聽勸,沒有多作質疑,便抬步跟上。
霧氣太重,看不清腳下,二人一路緩緩走去,卻沒有遇到任何阻擋或崎嶇,仿佛在一片空白冰面上行走。
不多久,霧氣果然越來越淡,露出一線搖盪的紅光。
走近了看,才發現是一條寬闊大江,上面浮著一艘燈火輝煌的畫舫,紙窗上人影交疊,裡面傳來笑鬧聲。甲板上並無船夫,卻像是有人操縱,正往這邊飛一般駛來。水面映著燈光,靜靜流淌著,偶爾傳來一聲水波推著船舷的「啵」聲,仿佛濕潤的嘴唇輕輕張開,等待著把東西送進去。
船尾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名艄公,手持篙子,正笑微微朝他們看過來。
他面容癯瘦,臉色青白,笑起來嘴巴好似咧開一道黑洞洞的縫隙。見了二人,艄公便抬起瘦如雞爪的手,招手道:「二位貴客終於來了,裡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