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輪到了那個老人。他將枯黃的手指探到嘴裡,摳出一顆泛黃的板牙,也放進了竹篾籃中。
到第五回,絹花停在了聶臻手裡。他似乎早已有打算,一手托著絹花,空出兩根手指,將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褪了下來。
「在下是個俗人,將金玉之物看得重,」他低笑了一聲,鬆開手,玉扳指便滾入黑洞洞的竹篾籃中。
「咔嚓」一聲,不用低頭去看也知道,他腳底的木板裂開了。慢慢地,帶著腥味的湖水透過縫隙漫了上來,又好像被無形的阻擋攔住,爬到聶臻座椅旁邊就停住了,留下他同兩邊的人之間一道分明的界限。
刺耳的抓撓聲緊貼著鞋底蹭過去,停在了聶臻座椅所在的地方。像是困在籠子裡的野獸,暴躁地來回磨著牙齒。
……祭品分量不足的後果,果然是這樣的。
在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里,擊鼓傳花又開始了。
這一回輪到那個小個子黃頭髮的男人,他猶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小片雪白的羽毛,先喃喃說了一長串聽不懂的話,又念道:「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那竹篾籃子吞下鵝毛後,似乎接受了這份祭品的價值,就這麼輕飄飄放過了他。
輪到那個黑壯大漢時,他仿佛早已有計較,面上帶著冷笑,如局外人一般,看眾人紛紛拿出身上的東西保命。此時輪到自己,他坐直身,對韓三思道:「我若沒有珍貴之物,卻要如何?」
韓三思仍然端坐在桌首,舉起一張令牌,面上凝著笑,道:「有違令者,罰下桌,去湖中舀一碗水。」
黑壯漢長手一伸,撈起桌上那隻空碗,解下腰間長鞭,縛在碗身上。他並不出艙,只一揮手,將那碗從窗扇中甩出,「嘩啦」一聲破開水面,舀起一碗水來。又見他一晃手腕,長鞭帶著水碗急急落回桌上,水面兀自搖晃不休。
黑壯漢得意一揚眉,笑道:「這不完事——」
他話音戛然而止,仿佛受到一股大力拉扯,踉蹌了幾步,身不由己往窗邊而去,手攀上窗沿,竟是要就這樣跳下去。
他面上神色扭曲,早已沒了剛才胸有成竹的神色,瞪大的眼中滿是驚怖。周榮一驚,忙要起身架住他,卻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了。
明明抬手轉頭都無礙,但只要想運力時,便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無論如何也掙扎不起。
一片死寂之中,只聽那黑壯漢的喘息越發激烈,眾人卻只能半側過頭,眼睜睜看著他鑽過窗扇,帶著一聲怒吼,整個人栽進了水底。
很快,撲騰、嗆咳的動靜就消失了。
船底抓撓的聲音也靜了下來。另一種聲音——細細咀嚼的聲音,帶著濕濡的響動,還有老人喑啞竊喜的笑聲,鑽入了眾人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