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記姑娘被推了一個趔趄,腳跟絆在一個箱籠上,眼看要往後仰倒,旁邊周榮眼疾手快伸出手,在她手肘上託了一把。抽回手時,又多看了她幾眼。
一個背著大刀的年輕人走過來,道: 「你是頭一回進來?」
他背後那把刀幾乎比人還高,行動時刀環碰撞,發出啷啷響聲。鬼臉青的刀鞘上雕出浮凸的紋路,像是一張張重疊錯亂的面龐,看久了讓人只覺天旋地轉,幾乎站不穩。
胎記姑娘從眼角瞄著他,磕磕絆絆道: 「我,我嗎?是,是吧。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都糊塗了——」
背大刀那人笑了下,指著地上的箱籠道: 「仙境。」
「仙境?」
那人道: 「進來了就能實現一個願望,不是仙境是什麼。」
他看見對方睜大眼的神色,差不多耐心告罄,扔下一句「要活下去,就少說多聽」,便走開了。
那邊管家從袖子裡掏出一串木牌,交給班主,道: 「不敢累著你們,一個人唱一出就行了。戲服也都收拾好了,自己先扮上,省得還叫我催。明天等我帶你們過去,不要自己亂跑,都聽明白了?」
「明白明白,」班主接過牌子,送管家出門。他試探著問了幾句話,管家都沒有答言。
等管家前腳走了,一個肥胖婦人便伸長脖子道: 「牌子上寫的什麼?」
她從進來後就一直坐在地上喘氣喊累,此時正撥弄箱子裡的戲服,舉起一件點翠水鑽頭面,咂嘴讚嘆, 「我年輕時候也愛唱戲,這些年身子不爽利,唱得少了,沒想到今天又有機會扮上,過一過癮。你們別看我這個樣子,名角兒都誇我一把好喉嚨的。」
班主回過身,道: 「很好,那你挑一段自己拿手的。」
他將手裡的木牌亮出來,一共十三塊,正和屋內的人數相應。木牌上刻著戲文名,粗略掃過去,都是有名的唱段, 《玉簪記·琴挑》, 《拜月亭·蒿里歌》之類,凡聽過戲的都會幾句,並不算難為人。
只是不可能人人都正好科班出身,還有周榮這樣沒怎麼聽過戲的,似乎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聶臻正琢磨著,就有人插嘴道: 「依我看,還是每個人輪流抽一齣戲。」
立刻有幾個人點頭附和,道: 「當然是抽籤更公平。」
肥胖婦人給那胎記姑娘使了個眼色,意思叫她反對,可惜胎記姑娘還低著頭不出聲,沒有反應。她只得冷笑一聲,把手又縮了回去,道: 「那就抽籤。」
管家並沒說唱得差了怎麼樣,只說唱得好有賞,因此眾人關心的都不是自己唱得不好挨罰,而是別人唱得太好,拿走了獎賞。如果都抽籤,學過戲的也很難碰到自己最拿手的唱段,其他幾人自然心裡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