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臻猛地抬頭,像是不敢置信,眼神波動,道: 「母后。」
這一聲就沒了剛才那種小心翼翼。
賀娡抱住他的頭,失聲道: 「你以為母后就會蠻不講理?這幾年我也看開了,你們爺兒兩個健健康康活著就行,我還要什麼?不管你看上誰,跟母后有什麼說不出口的?」
聶臻把頭埋在她懷裡,頓了下,才猶豫著道: 「他出身不太好。」
賀娡想了想,宋家只是開錢莊的,算不上門當戶對,宋作吾還聲名在外,但聶臻要真心喜歡,也只好隨他;將來若是不喜歡了,甩開他另娶一位正妻也容易。倒還是出身不好要好些。
她早有心理準備,便摩挲著聶臻後腦勺笑道: 「聽你這意思,明明早就自己揀定了,還來我面前賣乖。」
聶臻拉著她袖子坐直身,也笑了,眼神卻仍有些躲閃, 「他不是漢人。」
賀娡呆了一呆, 「不是漢人?」
宋作吾不是漢人?
而後才恍然——聶臻說的「他」不是宋作吾,只怕「出身不太好」也不止那種程度的不太好。
她想到別人說宋作吾的那些事跡,出入的地方,不由天旋地轉,腿一軟在椅子上坐下了,攥著扶手,面色發白,直直盯著聶臻,像是頭一天認識自己兒子。
聶臻嘴角一點笑影很快消失了。對上她視線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在賀娡腳邊直直跪下。賀娡抓著扶手椅,偏過頭不去看他。剛才說過的話猶在耳邊,她勉強笑了一下,啞聲道: 「不要跪我。」
說著掙扎站起,咬牙道: 「母后說過的話不會反悔。你要是非把人抬進門,我們都不攔你,大不了讓人背後嚼幾天舌根。我只恨以前沒好好管教兒子,讓你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正經人家小姐看不上——」
後面卻怎麼也說不下去,只淚如雨下。她模糊看見聶臻的手緊攥著,露出大拇指上一塊扳指,猛地想起當時那個玉扳指丟了,她還問起過,聶臻說不練射箭了,戴著累贅。後來換成了這個象牙的,一看品相就不對,不知從哪裡弄來的。
聶臻當時低頭笑了一下,道: 「朋友送的。」那時他語氣就不大對勁,她留了下心,此刻忽然全對上了。再看到這扳指,只覺刺眼無比。
她冷笑一聲,道: 「起來。」邊說著,就抓著聶臻的手,指著問道: 「這是哪裡來的?你也不嫌髒?」
聶臻一怔,神色中竟然染上了怒意。她這下也動了真怒,不由分說扯下扳指,往地上一擲。
「你是什麼身份?他是什麼身份?拿著這麼個下賤東西當寶貝似的,你別太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