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大堂里的書生說得大義凜然,樓上雅間的幾位都變了臉色。
「看來爺打得輕啊,你竟然還敢胡唚!」魏黑氣得不行,邁開步,奔那書生而去。
「住手!」有人攔在魏黑前面,是大堂那對父子客人中的兒子,二十來歲,身材微顯魁梧。他見魏黑陰沉著臉,怒視自己,忙磕磕巴巴的解釋道:「雖然那位公子說話不中聽,但不過是一屆文弱書生,這位大哥打了一巴掌也就是了,否則鬧出事來兩下都不好!」
「滑天下之大稽,文弱書生怎麼了?文弱書生就能夠肆意污衊朝廷命官?這樣說來,文弱書生就可以凌駕於律法之外,今兒我到頭一遭兒聽說世上還有這個道理!」隨著說話聲,馬俊冷著臉,走下樓。
「我又沒有信口開河,何談污衊?」那書生看著馬俊,挺了挺脖子,很是不服氣的說道。
馬俊是秀才、舉人、進士一路考過來的,身上自帶幾分清貴儒雅,當下看著那書生道:「敢問,你是刑部的,還是大理寺的,要不就是御史台的?既然不是信口開河,那有何為證?」
那書生青白了臉,應道:「學生是國子監的監生,清談又不違法紀!」
「清談不違法紀?曹大人是都轉鹽運使司運使,皇上欽點的從三品大員,豈容人隨意污衊?此風若長,何人敢入朝為官?單憑無知後天的清談,鞠躬盡瘁的忠臣的官聲就要蒙詬,公理何在,天道何在?看來是有人對朝廷心存不滿,指責聖上是非不分、用人不當!說出的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眼下眾人皆是明證,咱們還是順天府里走一遭吧!」馬俊朗聲說道,嘴角含著一絲冷笑。曹家賣地遣奴之事,他是盡都知曉的,就連曹家虧空的緣故,官場上又有哪個不知?無非是掏空曹家的積蓄,補皇帝歷年南巡的花費。
小滿與魏家兄弟聽馬俊說得痛快,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那書生本就是喝了點酒後,對時世不滿,從懷才不遇說到吏治腐敗,才引出曹寅的話題。沒想到,剛一說出口,就引來魏黑的巴掌。因仗著自己是監生身份,而魏黑幾人都穿著布衣,像是百姓,又在同窗面前,就仍是強辯。待見樓上下來幾位貴公子,具是氣度不凡,心就虛了幾分。聽到馬俊這番要送順天府的話,更是嚇得戰戰兢兢,牙齒都忍不住打起架來。
曹顒與寧春、永慶三個,是跟在馬俊身後下樓的。聽到那番「曹寅蛀蟲論」,曹顒心中不僅僅是憤懣,還有說不出的悲涼。到曹家八年,除了感受長輩們的慈愛,他另外一個感受就是曹寅的勤勉。一年到頭,根本沒有幾日閒暇。每年總有幾次,曹寅會因過度勞累而病倒。這般敬業的臣子,被外人視之為佞臣?
曹家自打祖上從龍入關,至曹顒已經有五代,五代官宦之家,積攢的那點家財一朝散盡,還背負著沉重的債務,只是因曹寅的盡忠,為了皇家的臉面罷了。結果呢?落下個「不除不足以平民憤、不除不足以正法度」的名聲。
想到這些,曹顒對康熙那所謂的明君也開始厭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