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是想點撥路眉知道自己是孤兒沒有娘家可仗勢,叫她老實些。不成想這路眉倒是個厲害子,三言兩語就把路道台搬了出來,還了好大一枚軟釘子。
兆佳氏母家地位甚高,原並不把一個道台放在眼裡,但這道台背後站著個總督,又是江南地界的,又是不能不客氣的。
兆佳氏心下發堵,挑了挑眉毛:「既然是道台大人的族侄女,路姑娘家學淵源,想必針線女紅都是好的,回頭細料子的衣裳還得路姑娘動手才妥當。」
路眉淡淡道:「族叔族嬸都嫌這女紅費神損手,只交與下人去做,不肯叫眉兒沾手。」
曹家哪裡用得主子親自做衣裳,做荷包也不過是閒暇時當作玩樂罷了。兆佳氏只不過想壓她一壓,然聽她這麼說,便當抓了她的小尾巴,十分得意,咳嗽一聲,正色訓道:「路姑娘這話倒奇了,閨閣千金還有個不會針線的?路家未免嬌縱女兒了。曹家的女兒沒個不會的,便是我們家做了平郡王福晉的大姑娘,也沒說不沾針線,卻不知令叔嬸都讓你做些什麼!」
路眉卻半點未被震懾,反而笑得十分燦爛:「路家以詩書傳家,族叔嬸是怕眉兒累壞了手眼,寫不得好字。眉兒是自幼修習琴棋書畫的,如今略有小成,姐姐若是悶了,眉兒陪您撫琴、下棋,豈不快哉?」
兆佳氏噎得夠嗆,這琴棋書畫她沒出閣前也都學過,卻沒個精的,早也棄了多年了,哪裡還談論得起來?她恨恨的盯了那五彩蓋碗半晌,才伸手端了起來,抿了一口,撂在一旁。
路眉這才鬆了口氣,胳膊舉得都酸了,腿也跪得麻了,就要示意自己的丫鬟浮雲過來扶她,卻見浮雲一動不動,悄悄遞了個眼色給她。她不明所以,還歪頭瞧著浮雲,一臉詫異,卻聽兆佳氏身後的婆子咳嗽一聲,她這才警醒過來,兆佳氏沒發話,她是不能起來的。
路眉心裡已經把兆佳氏全家咒罵了千八百遍了,還得在這裡繼續裝溫順馴良,跪得直挺挺的聽著兆佳氏後面的訓話。
兆佳氏清了清嗓子,開始長篇累牘背誦起家訓家規,間或又插了幾句「你要注意……」「你要仔細……」之類的誡言。
路眉垂著頭聽著,腦子又昏又沉,腿上又麻又疼,心裡又恨又罵,幾欲崩潰,只咬牙挺著。
好不容易等兆佳氏說「起吧」,路眉已經站都站不太穩了,被浮雲強架著起來,走路趔趄踉蹌,那嫵媚姿態全然不見。
按規矩,路眉是正經二房,曹的幾個妾是要來拜她的。然而她才在側位坐好,就聽兆佳氏道:「妹妹是纏腳的,難怪走路不大方便。浮雲,扶著路姨娘回去歇著吧!」說到這裡,對路眉道:「以後呢,妹妹你就好好在院子裡呆著吧,少出來走動,不要傷了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