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因路眉初進府時不甚動了胎氣,養了小半個月才好轉過來。當下只以養胎為第一要務,沒空騰手收拾路眉。然她聽了幾次寶蝶的話,心裡也有些不快,就借著腹中孩兒沒那五千兩聘嫁銀子那事,跟曹荃說要省嚼用。
原本內宅的事,兆佳氏從來沒和曹荃商量過,萬事皆由她做主的。曹荃素來就是服從,更不必說她舉了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曹荃聽了自然是想都沒想立馬答應。
兆佳氏得了曹荃首肯,便做起賢惠人,大刀闊斧開始對府里財務支出進行改革,首當其衝就是家中幾個妾室,她們的吃穿用度、甚至月例銀子都開始抽條,寶蝶和翡翠的月例還只是少了二成,路眉的卻是少了一半兒。而且若曹荃在路眉這邊用飯,自然是好吃好喝,若哪天不在。雖不至於殘羹剩飯,卻也籮卜青菜,半點葷腥都不帶。
路眉從前被人供著也是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剛來曹家又是過了富貴日子的,這會兒讓她「節省」,她既做不到,也不甘心。她原是慣哄人從人身上撈銀子的,當下敲著邊鼓在曹荃那邊吹了幾迴風,既想攛掇曹荃教訓兆佳氏。又想將曹荃的私房銀子攥手裡。奈何曹荃雖吃她哄,卻只空口許她些物什,沒一回動真格的。常常是倆人互相哄,一勁兒哄到床上拉倒。
曹荃那是一來並不敢和兆佳氏做對;再來,這減嚼用的事偏是兆佳氏和他商量過,他點頭應了的,這會兒再去找豈非打了自己的嘴?只是他雖不給路眉些實惠,但聽她說了幾次,多少有些心疼她,最終便許他哪一日帶她出去轉轉添置些料子、頭面。
恰一日路道台擺了席下帖子來請,曹荃便借這引子,同兆佳氏說了要帶路眉出去赴宴。
兆佳氏氣了一回,卻無可奈何,別說她有孕在身應酬不得,便是她能去,這路道台做東,少不得要叫路眉也去,好歹要給路道台個面子。
打進曹家,除了就去過一次東府,路眉連大門也沒跨出去過。她本就是愛熱鬧的性子,忍耐這些時日已是十分無聊。這會兒聽說要出去吃席,忙不迭歡天喜地翻出最體面的衣裳首飾,就要穿戴起來。
剛換了小衣、膝褲,路眉就頓住手了,尋思了一回,又叫丫鬟浮雲把這身衣服收拾起來,挑了套素淡的出來換上,頭髮梳得整齊,卻是只別了兩隻玉簪子。
出門前,路眉先去給兆佳氏請安。兆佳氏瞧她這身打扮,清湯掛麵的沒了那副媚人模樣,心裡就舒服了不少,也沒言語刻薄,就囑咐了幾句便放了她去了。
待出了二門,上了車,曹荃見了不由一皺眉,臉也沉下來了。路眉有多少衣服,他最清楚,每次去路眉房裡,路眉都換著樣的穿衣服,看得他眼花繚亂。這會兒卻穿這麼一身出來,擺明了是準備要給他丟人。
路眉瞧了他臉色,糖似的黏膩上去,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的,可憐兮兮道:「並不是眉兒存心給老爺添堵。這太太都說了闔家節儉,眉兒哪敢不遵啊?這會兒要是穿了錦衣華服,回頭太太再治眉兒的罪,眉兒可受不起啊……」
曹荃皺眉不已:「出去了帶著的是曹家的臉面,她有什麼治你罪的!」因瞧著她實在穿的儉樸,跟自己這身綢衫一比,就像在曹家受了虐待一般,這要帶到席面上去叫路道台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