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空蕩的地方,說話甚至有回音,陳致自然聽到了。
但他沉默著,沒說任何。
「師傅,是哪兒有問,問題?」
他給她指出一塊,說要怎麼改。隔行如隔山,她聽得一知半解,先考慮的是預算,問需要花費的材料、時間。
陳致隔得不遠地看著,聽著,沒有參與進去。
許年穿的是白色毛衣,駝色大衣外套,鬢邊留幾縷碎發,腦後的則挽上去,露出一張不施粉黛的臉,側臉柔和而恬淡。
她低頭在手機上搜索著什麼,大概有點臨時抱佛腳的意思,又抬頭問:「那個管道要,要多長,直徑呢?」
他忽然感到一種類似於欣慰與自豪的情緒,同時,心中又有些酸澀。
她依然話少,但和人交流溝通,不再像以前一樣怯怯,也沒有任何自卑、黯淡之色。
就像玉經過打磨、雕琢,變得透亮前,也只是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偉大的聖人,從另一個視域來看,也是孤獨的。
外人只看到他的成就,光環,不了解,也打心底的認為無須了解他走這一路來,背負了什麼,又經歷了什麼。
當初那個,東西用舊用破舍不得換,生活費精確計量到一元五角的女孩,她需要費多大力氣,吃多少苦,才長成今天的模樣?
遺憾的是,他沒有見證,更沒有陪伴。
她很少主動向人袒露她的脆弱與傷疤。
或許,某個更漏迢遞的夜裡,她也像喝醉的那晚,哭得不可自抑,又悄然無聲,枕巾吸走所有的苦,只有遙遠的星月作伴。
假如他在。
假如他們從來沒分開。
但,沒有假如。
當時他那樣的情況,怎麼能,怎麼敢跟她繼續在一起。
和裝修師傅溝通完,許年打算親自去趟建材市場。
自己買麻煩是麻煩了些,但貨比三家,再砍點價,能省則省。
陳致說:「在哪兒?我送你去。」
正好,許年有話想跟他說,就上了他的車。
她摘包,繫上安全帶,說:「建材大市場,在,在汽車站那邊。」
陳致太久沒在陽溪待,對現在的路不熟,在導航上輸入地址,又問:「冷麼?需不需要開暖氣?」
「沒,沒事,不用。」
說完,她猝不及防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
他趕在她自己翻包前,抽兩張紙遞給她。她接過,瓮瓮地道謝。
被她觸碰的掌心有絲絲縷縷的麻意,他攥了攥手,「感冒了?」
許年搖頭,「沒,就,就是鼻子癢了一下。」
陳致啟動車,好巧不巧,趕上十字路口一個九十多秒的紅燈。
他問:「又租了間門面?」
她「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