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抱著最絕望的心情從江然口中得知小說真實的主角時,當一年後所有人都以用不同的方式拼命告訴她,這片土地上有無數人在等待她的決定,期待她的拯救時,她才真正領悟「主角」這兩個字的含義,才開始產生惶惑,覺得奇怪。
為什麼,像她這種人,會是主角呢?
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究竟能否做到,不確定自己能讓多少人從糟糕的災難里僥倖生還、存活,得到讚美或感激,更沒法想象從今往後的行為將讓多少人失望、痛恨,乃至發自肺腑地詛咒。
杜衡的模板立在前方,投下陰影,林秋葵在這樣的情緒泥沼里沉淪許久,終於還是爬了上來。
——她會活下去。
至少要讓祁越在這滿目瘡痍的世界裡長久地活下去。她要確保,他將免於飢餓,也不敗於異種;他能逃離傷痛,也不必理會髒污的人性陰謀。
這是林秋葵的承諾,也是支撐她重新振作起來接手不死軍團的理由。除她自己無人知曉。
乾癟的草根被拔斷時發出脆響,那是一條生命的絕唱。
林秋葵將其編織,改換成另一種生命的形式,捏在指間。
「祁越,把手給我。」
她沿指骨仔細地摸索,憑直覺修整纏繞草葉的鬆緊度,而後一點一點、慢慢推進他的指根。
「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祁越記得,它是戒指,代表戀愛。
他送過她戒指,很多。那時她回絕他,原因是他還不夠了解她,就不能完全擁有她。
這一秒鐘的他其實依然沒能完全了解她,可她還是將精巧的戒指戴入他的左手,無名指,最接近心臟的那個位置,靠過來吻了吻他的手背。
十指交錯,林秋葵非常正式地宣布:「好了,這樣就算我們談戀愛了,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如果能結婚,我大概會和你結婚。」
「如果是你,好像也沒有那麼排斥生孩子。」
「你應該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孩子吧?就像男人通常不理解女人為什麼不想要孩子。」
「那是一種折磨,一種超級衝動超級敢才能做出的決定,我是這樣看待的。你的肚子一天天膨脹起來,一個孩子在裡面活蹦亂跳,十個月後還要撕裂你的身體,從你的身體裡出來。我不喜歡那種感覺,也不想盲目自信地以為,連自己生活都過不好的我,竟然有本事擔負起另一條生命。」
「他那麼脆弱,那麼複雜,需要那麼多錢和愛養大。我不想結婚,也沒想過孩子,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有可能改變。」
「但我的確動搖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她輕聲說:「說不定有個孩子也不錯,我居然敢這樣想。他會是男孩還是女孩,生出來的話更像你還是更像我,我居然偶爾也會好奇這個。」
「你呢?祁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