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簡單的發音,上下兩片嘴唇輕輕一碰,一個偉大而沉重身份便誕生於世。
住在潮濕地下室的那段日子,唐九淵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再想起爸爸,沒能想起他。又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在想。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有那麼多天,唐妮妮新認識那麼多人,祁越,祁嶼,莉莉,丹丹……,也送走好多人。有看起來不流血的,有流血的,還有睜著眼睛怎麼都閉不上的,臨死前哭喊著爸爸媽媽的。都有。
再後來,他換地方,認識新的人,於是就越來越想爸爸。
誰讓大家都有爸爸。
妮妮也有,只是不見了。
他有在找他。
悄悄的,靜謐的,契而不舍的。
爸爸到底去哪裡了?
唐妮妮花費很多很多時間、很多很多腦瓜想這個問題。然後在這一天,終於,他又看見他的爸爸。
仍穿灰色背心,松垮的褲子和舊外套。爸爸的衣服、爸爸的臉,通通和印象里一樣,唯獨眼睛嘴巴不一樣。表情不一樣。
他看到他,沒有皺眉毛,沒有撇嘴巴。既沒有生氣更沒有厭惡,而是把兩隻眼睛彎起來,彎出一片深深淺淺的細紋,張開手臂笑著說:「好久不見了,妮妮,過來讓爸爸看看你。」
爸爸不是這樣說話的。
唐妮妮知道,但還是跑過去了。
有如掉入甜蜜的糖果沼澤。
跑也不夠快,就趕快瞬移過去。
「爸爸,想你。」
如今能夠流暢說出這樣的短句,可惜爸爸還是不想聽。所以在他馬上要說出來的一瞬間,爸爸向左偏頭,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真好用,人類間脆弱又骯髒的羈絆。」
隨即張開五指,化作尖銳觸角,接連貫穿他的身體。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
肩膀,肚子,手臂。以及額心。
倘若不是及時得到治癒,唐九淵理應當場死去。
倘若沒有被治癒,唐妮妮就不用再一次陷入更複雜的世界,比死更晦澀的命題之中。
「真正喜歡妮妮的人,不會捨得讓妮妮每天都難過的。」 第二個訓誡所所長經常說,「不管是誰,要是他一直讓你難過,讓你覺得痛,妮妮,你就不應該再喜歡他了。」
「知道嗎?只有這樣才能讓傷口好起來,不然只會一直一直流血,化膿,感染細菌,然後生病,讓所有喜歡你的人傷心。」
妮妮的爸爸一點都不喜歡妮妮。
他給的疼痛里不帶一絲愛意,哪怕扭曲。
時隔多年,直至爸爸死掉、被異種占據身體,唐妮妮才遲鈍地意識到這個真相。
可有關他該如何處理他對爸爸的喜歡,怎樣面對變成怪物、成為敵人的爸爸,實在茫茫然然,稀里糊塗想不出一個結果。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