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才沈幸躲在人群最後面,他便最後才上車,上車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地面上那灘血跡,努力想讓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大仇得報的笑容。
但是好難,臉皮跟被凍住了一樣,做出一點表情都很累。
見實在做不出來,沈幸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眼皮耷拉,步伐滯緩地上車。
言午若有所思開口:「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許諸目光落在已經開遠的裝甲車上,聞言,黑沉的眸子動了動,又瞬間恢復平靜,他像是沒有聽到言午的話,淡淡道:「時間緊迫,走吧。」
五年,足夠忘卻一些不應該存在的感情。
另一邊,裝甲車內一片死寂,不同於剛才來時的躁動,就連那群賭徒流氓都將呼吸放輕,生怕惹惱言午他們,沈幸很享受這樣的寂靜,他將頭靠在車廂上,在顛簸中,慢慢閉上眼。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大著肚子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推下樓梯,渾身劇痛地躺在地上,像一條魚大張著嘴,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慢慢流出來。
又是一陣恍惚,他好像不是他了。
他靜靜地站在一旁,垂眸看著左臉上有一道疤,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在地上無聲地呼救,男人看到他,艱難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褲腳,將猩紅的血染在他的身上。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孩子……」
男人的身下盛開出一朵極艷麗極妖異的彼岸花,四周的光亮全部被吞沒,只有那朵比血還艷的彼岸花在綻放。
像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沈幸蹲下身,用力掰開男人瘦骨嶙峋的手,他沒再看男人,捂住自己的耳朵,動作急促,喘著粗氣後退,想離開男人。
一隻小小的、青白的手卻抓住他的腳腕,嬰兒的啼哭聲在沉寂中響起,天旋地轉後,嬰兒的啼哭消失,沈幸麻木地睜開眼,再次看向地面上的男人。
男人空洞地望著他,扯起嘴角輕輕笑了笑,左臉上的疤真的和其他人說的一樣,像一隻蠕動的肉蟲,男人肚子破了一個很大的洞,身下的花已經衰敗,變成一灘乾枯的血跡。
「爸爸,你為什麼不救我?」青白色的嬰兒渾身是血從男人的肚子裡爬出來,怨懟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幸。
像被人蒙住口鼻,窒息感從心臟傳來,沈幸站在原地,眼前漸漸模糊,單薄的胸膛像瀕死的魚般劇烈起伏。
「爸爸,下面好冷,你來陪我,好不好嘛?」嬰兒咧開嘴,四肢著地爬過男人乾癟的肚子,慢慢靠近他。
在窒息般的痛苦中,沈幸像生鏽的機器人僵硬地蹲下身,不住點頭,「好,好」,他邊說話,邊伸出慘白的手要將嬰兒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