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痛恨自己的好記性,連主講人痛心疾首的表情都在眼前分毫畢現。他絲毫不敢去推測,邵禹和其他同事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有沒有被感染,有沒有發病,有沒有基本的生活保障……這些憂慮如萬蟻噬心,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牆上掛著一個老舊的西式掛鍾,指針滴滴答答,每一下都如重錘般敲擊著南弋緊繃的神經。就在他險些放棄希望,打算提前通知僱傭兵團行動之際,樓上終於傳來了集中的腳步聲。
漫長而激烈的談判告一段落,互有妥協。
基地負責人略過來龍去脈,直接通知他算是利大於弊的結論。
南弋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動不了,遲來的超越生理極限的疲憊鋪天蓋地。
第86章 沒有消息是好消息
稍作停留,無關人等被「請」出辦公樓,打道回府。最終談判結果是,臨時政府勉強妥協,允許世衛組織派駐醫療隊進駐,但所有人員一視同仁,通訊也暫時不會恢復。
「控制住疫情是根本,這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有利局面了,」負責人在回程的車上搖頭嘆息道,「幸虧那個德國記者跑得快,不然消息遞不出來,他自己也未必有好下場。雖然說有國際法擺在那兒,但這裡的政客跟土匪無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賴到家了。」
「嗯,辛苦了。」南弋目光落在車窗外灰濛濛的霧氣中。
「你也不要太擔心,」他伸手過來拍了拍南弋的肩膀,嘆了口氣,「有些事,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這位負責人從香港辦事處調過來不久,曾與南弋父母共事過不短的時間,也算看著他經歷變故,成長成熟。他沒跟南弋打官腔,「我能力有限,你要是執意非得加入……」
「不用了,」南弋搖頭,「陳叔,之前是我太衝動,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抱歉。」疫情防控不在他專業範疇之內,這樣嚴肅的事情也容不得任何個體任性干擾。
「道什麼歉,我倒是希望你偶爾衝動一點,才有個年輕人的樣子嘛。」
南弋苦笑,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否認「年輕」這個定義。
回到基地之後,他來不及休整,直接奔赴醫療隊駐紮地。計劃中的兩天休假意外延長,助理小於已經儘量幫他協調,還是有幾個手術非他不可,等不及。這也是他差點兒提前啟動預案的原因之一,他的思想和身體好像被撕成了兩半,身處疫區的邵禹和他的病人,哪一頭都牽動著他的神經,卻又力不從心。
對,力不從心,就是這個詞……自己手術後臥床的時候,他即便焦慮,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仿佛握緊了拳心也什麼都抓不住似的。巨大的恐慌如潛伏在心底的怪獸,一旦讓它抬起頭來,就會吞噬掉僅剩的熱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