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之身為晚輩,曾去照顧過明鳶幾日。她清楚地記得,明鳶那日昏昏沉沉睡去後不久,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身。
室內靜謐只她二人,昏暗無燈。在沈菡之驚詫的目光下,她緊緊抓住了沈菡之的雙手,口中只瘋癲地重複著四個字——
不要修煉。
*
崇離垢自與她們分別後,便御劍回了劍峰後山。
此時再回這片困滯她百年的竹林,她心境已是截然不同。垂眸再看身上那身紅衣,她的心也狂跳起來。這抹紅如火般燒斷了她身上的鎖鏈,竟讓她嘗到了名為自由的甜頭。
她是凡人,而非神明,雖自生來便受規訓,可誰又願捨棄天高海闊不管,自願高坐神壇?
或許母親也正是因為這樣,方才自請離開學宮的。
不知她如今在四海十三州內過得如何,崇離垢心想。如若自己出不去,讓母親出去也好,至少心中還能存著念想。
想到這裡,她忽然聽見天邊一聲長劍破空的清嘯,心中一冷。崇離垢回眸望去,來人果真是自己的父親。崇靄得空時會來竹林檢驗她劍法修行得如何,若是換做往常,有人作陪自然是好事,可今日……
「你這身衣服,是從何處來的?」
那雙熟悉的黑色鞋履已經近到自己眼前。崇離垢垂下頭,輕聲道:「父親,我……」
她話音未落,便感知到崇靄的手不耐地扯了一把她肩上的布料,與他往日的慈父形象簡直大相逕庭。崇靄恨恨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紅色壓根不襯你,污劣,噁心……你怎可這樣忤逆我,辜負我的期望!」
崇離垢一時怔住了,她未曾想到崇靄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這不是她記憶中的父親。這樣想著,她不由後退了幾步,甚至下意識提劍護在了自己身前。
還未等她回神,便聽崇靄繼續道:「就是因為你不爭氣,你母親才會離開我們叛出學宮,有這樣劣等的女兒,她恐怕在外羞愧得都不敢認她是你崇離垢的母親!」
他邊說邊在芥子袋中胡亂翻找,狀若癲狂:「都是因為你……你不爭氣,身懷仙骨身懷天命卻比不過刀宗那個新收入門的景應願!他們該在背後如何想我……將這身衣服脫下來!」
崇靄找出一套簇新的白衣,將其狠狠甩在崇離垢身上,怒道:「去換下來,立刻去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