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心屬微塵,為何要強迫她接受她不願得到的仙骨;既然你離家時帶上了照檀,為何要逼迫她跟隨在你身邊?這些於你而言或許是純粹真心使然,可她們真的能夠堪破嗎?」
司羨檀抓著樹幹,在極致的疼痛與嘲諷中聽著景應願所說的這些話。
她說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什麼花啊劍的,什麼對不住她……是太恨自己恨到癔症了麼?司羨檀笑了幾聲,可眼前卻開始不受控制地浮現自己從未見過卻萬分熟悉的畫面——
入眼是那柄沾著血跡,被踐踏的桃木劍。
是了。是有個師妹,穿著外門最廉價布料的道服,成日垂著眼,長發束在身後,身後背著一柄外門管事配給她的破爛鐵劍。她沒有靈石,手頭拮据,那些外門門生似乎忌憚她什麼,也少有人與她言談交際。
司羨檀第一次見她是在某個低級的靈賞令里。
內門的門生被靈傳喊來救場,那幾個外門門生都倒下了,就只有她還舉著那把破爛的劍,半生不熟地用術法擊退湧來的邪物。有交好的同門在自己耳邊輕聲道,司師姐,看見她了嗎?她是外門管事順手收來的人間帝姬,生得漂亮,名動四方,可惜剋死了整個金闕國。據說她雙親都死了,身上也榨不出什麼油水,不過天賦好像還行。
天賦還行?錯了。這個人是外門一堆破爛魚目中摻雜的珍珠才對吧。
司羨檀看她狼狽可憐的樣子好玩,站過去順手幫了她一把,擊退邪物後再回首,卻發現這位帝姬殿下眼中竟然有了神采,正驚艷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她的神情實在有趣,司羨檀被她這樣直白的眼神看得心滿意足,隨手施捨似地扔了束中品草藥給她:「拿著吧。」
落魄的帝姬拿到草藥,有些驚訝地抬眸望向自己。
司羨檀見過很多漂亮的人,有女有男,也深知自己生著一副能騙走整個修真界的好皮囊。可她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的人,分明已經過得那麼慘了,渾身是傷,眼睛卻能那麼亮。和自己深色的眼睛不同,她的眼睛像出鞘的劍,絲毫不掩飾鋒芒。
她喜歡這樣的眼睛,也討厭這樣的眼睛。
此時便見這外門的窮酸門生忽然用了一種自己並未見過的古禮,似乎是宮廷禮?司羨檀詫異地看著她,便聽她鄭重道:「多謝道友出手相助,這藥草貴重,我不能收。」
真好笑。一點不值錢的東西也值得她折腰行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