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羨檀在外人面前向來做得滴水不漏,見她行禮,便在一群內門門生的注視下伸手將其扶起,溫聲道:「都是道友,本應當互相幫助。你見你面生,是新來的門生吧?我是蓬萊學宮劍宗的司羨檀,應當年長你些許,如若今後有不懂的功課,儘管可以問我。」
那人被扶起身,望向自己的眼神更加欽佩:「我叫景應願,是剛來沒幾日的外門徒生。多謝這位師姐。」
她剛來沒多久,顯然不懂得內門與外門之間的區別有多大。聽見景應願喊司羨檀師姐,身後便有人扭頭嗤笑了出來。景應願垂下眼睛,頓時明白了二者的身份差距。
她面上不表,卻微微往後退了半步。司羨檀看著她,忽然伸手將她拉了回來:「無論內門外門,都是蓬萊學宮的人。不必拘禮。」
……又是這樣的眼神。她還真信了。司羨檀對她有種微妙的厭惡感,看她時像是在看一株尚未長成的幼苗,可她看人向來很準,光是方才的一眼,司羨檀便知曉這個叫做景應願的人日後會生長成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
她有些反感她,又忍不住想要觀察她,最終變成了靠近她。景應願這個名字小小地被門生們流傳開來,司羨檀在每次見她時都能感知到她眸中逐漸攀升的溫度。
道友,這位師姐,司師姐。司羨檀已經習慣有這樣一個窮酸的外門門生跟在自己身邊,偶爾做夢,夢裡會夢見她,醒來時回憶起景應願的臉卻想作嘔。如若這個人能收斂些銳氣就好了,司羨檀想。做個賞心悅目唯自己是從的跟班也不錯,她會考慮與師尊提一提,讓她拜進劍宗。
某日在物外小城再見她,她身邊卻跟了個一身綠衣,走起路來靈動得像春天柳條般的女修。司羨檀認得這個人,是隔壁刀宗的柳姒衣,二人從來相看生厭,互相不待見。柳姒衣看見自己後,附耳在景應願身邊說了幾句什麼,而後輕快地走開了。
司羨檀想了一路她對她說了什麼,待到茶館落座時,景應願眸中帶笑,說待到大比後,想拜入學宮刀宗去。柳姒衣是她新交的朋友,為人有趣也和善,這次見面還給自己帶了槐花糕。
那些糕點司羨檀一塊也沒吃。她想不明白,其實也早該明白,景應願留在物外小城或許只是暫時的事。她不會情願做自己的跟班或者傀儡,那種欽慕的眼神也不會停駐在自己身上一輩子。待她成長起來,比自己更強時,這些都將不復存在了。
後來做夢,心間除卻對此人的複雜,還更多了幾分恨意與忌憚。
崇靄找上自己是三日之後的事。
他給了自己一柄劍,對自己說了一番話。司羨檀拿著劍回去了,雖然她答應了崇靄,但那夜她並沒有修煉。崇離垢扯著自己衣襟接花時的模樣與景應願對自己行禮時滿身是血的模樣來回輪轉,她心中早有答案,卻還是忍不住一次次想起那張註定邁向隕落的堅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