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莜撿著那小魚乾連吃了好幾條,酥香滿口,不由掛念起留在家裡的貓兒,「平日這種小魚仔,便是敞奴也懶怠下口,沒想到如今吃著倒還好。」
她連貓食都吃得香甜,秦昶也不知是欣喜還是感慨。
「北地風沙大,河裡淤泥過多,基本見不著魚,這還是山上小溪里捉來的,個頭不大,勝在新鮮。」
秦昶從自己碗裡挾了一片切得薄如蟬翼的羊肉,示意她張口。
虞莜輕咬玉箸,偏頭躲開不要他喂,眉眼彎彎,「快吃你的吧。」
並不是她只吃那些精雕細琢的菜餚,前世出門在外,有時便在馬車裡拿些點心就茶吃,也不是沒人替她張羅,梅娘在旁,總不會缺她一口吃食。
但那時她沒心情,便也沒胃口。
前世她和秦昶天南地北各據一方,譬如參商永不照面,其實她何嘗不是將就度日,活得行屍走肉。
如今有他在眼前,百般心思用盡地討她歡喜,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讓她重來一次,並非為了再次目睹故國破碎、皇兄慘死,令她前世的冤屈和不甘得以平復,而是為了,讓她和秦昶再續前緣。
人活在世,欣然聚首,永遠比牢牢揪著仇恨不放來得輕鬆,也更有意義。
由此,她對今次來遼遠要做的事,再無半分顧慮和猶疑。
在東苑修整兩日,秦昶已開始忙於軍營事務,這日一早,虞莜叫上豐甯,身後采湘替她提了一籃紙墨筆硯,三人來到東牌樓前。
牌樓底座高約十丈,分作三層,可藏兵數千人之多,戰事緊張時期,亦作避險之用,鎮中民眾都會躲藏在此。
三層之上有一處平台,可俯瞰城池,戰時布置數百弓箭手,便成一座牢不可破的箭塔。
平台正中豎起一座狹長高聳的哨塔,高度超出底座一倍有餘,頂部可遠眺長城。
上到平台時,虞莜已有些氣喘,平復過後再登哨塔,沿著狹窄的木梯盤旋向上,走走停停,花費一個多時辰,才終於到了頂層。
今日本是個難得無風的好天氣,身處塔頂,卻能感覺到木質塔樓在勁風中微微晃動,仿佛置身怒濤狂浪之中的舟船。
便是平日膽比心大的豐甯,站在這裡也覺心悸,自窗口向下望了一眼,趕忙縮頭轉過身來,拍著胸脯顫聲道:「好高,嚇死我了。」
采湘只覺腳下站不穩,圈抱住一根木柱子,低垂著頭裝鵪鶉。
虞莜走上來,兩腿已似灌了鉛一般酸漲,慢慢挪到窗邊,豐甯趕緊拽住她,「別往下看,會頭暈的。」
整個遼遠邊鎮本就依山勢而建,都督府地勢頗高,由此望出去,幾乎與不遠處山脊上的烽火台齊高,視線越過城牆,便能望見關外草莽叢生的起伏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