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切順利時,異變卻發生了,月池與沈九娘在按約定交給雲夢樓老闆租借場地的酬勞後,正準備離開時,有人卻擋在了她們面前。如果月池在唱曲時抬頭望望上面,就會發現,這幾個人原來是就是坐在過雲適旁邊的幾個小年輕。
最前的一個身著藕合色直裰,腰系一根淺藍的絲絛,腳上著的是素履。月池並未抬頭直視他的臉,可明代服飾等級森嚴,她憑這一身服飾打扮也猜出個七七八八,其應該是沒有功名的讀書人,瞧著年齡也不大的模樣。怪了,攔住她們做什麼?
她正思索間,沈九娘已然擋在她身前,警惕道:「不知幾位爺有何貴幹?」
這個年輕人道:「這位大嫂莫怕,某姓夏,請教尊夫高姓大名?」
沈九娘蹙了蹙眉:「敢問公子是何意?」
這位夏公子笑了笑,露出細白牙齒:「在下沒有惡意,只是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的好詞好曲了,故而心生仰慕,這是在下的一點小心意,還請大嫂笑納,如有機會,在下還想上門拜訪,不知……」
「不好意思,我們得辜負公子的美意了!」沈九娘與月池異口同聲,開玩笑,唐解元那麼出名的人,一見面不就露餡了。月池飛快地將他給的幾兩銀子塞回到他手中,開口道,「我師父是樂戶之子,我們全家都是下九流,怎敢讓公子屈尊上門。再說了,家師實在病重,若是不留神給公子過了病氣,那我們豈非萬死難辭其咎,故而實在是抱歉,公子請回吧。」
這位夏公子被這般拒絕,當下臉就有些掛不住了,但他修養應該不錯,仍強笑道:「那至少將在下的心意收下吧。在下真的只是仰慕令師的才華,家母也很是喜歡崑曲,待令師病癒後,在下還想請令師為家母寫一首賀壽辭,這就當作定金……」
月池仍然搖頭:「這太多了,我唱得曲不值公子這樣打賞。家師也沒有再繼續寫曲的精力……」
沈九娘也是深施一禮,雖然嘴上說得很客氣,可是意思卻是很堅決。她們又不是真的賣唱的,既然實現了目的,現下就是要離開得越快越好,免得節外生枝。因著這個原因,二人都表現出迫切想離開的意思。夏公子身後的幾位年輕人見狀也有些不滿了,其中一個上前來,對月池道:「我表哥明明是一番好意,你們怎麼這個樣子!他都不嫌棄你們了,你還推三阻四的,真是不識抬舉!」
這聲音嬌嫩,甜如浸蜜,月池一怔,自己的手就被人抓起,面前這人又將那幾兩銀子塞了回來。她不由愕然,情不自禁地抬頭,一下正與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四目相對。這位姑娘瞧著也只是十幾歲的年紀,生得眉清目秀,十分白淨,只是不知怎麼的,她先是驚呼一聲,然後掩住口,退後一步,臉不過片刻間就如熟透的桃子一般。咯噔一聲,銀子掉在地上,還滾了好幾周。不過此時已然無人去管了,與她同行之人忙上前扶住她,關切地問她怎麼了。
而月池則立刻低頭,拉著沈九娘拔腿就跑。倆人跑得氣喘吁吁,確定沒人跟上來時方鬆了口氣,慢悠悠地折回臨時租賃的房子中。因名聲太大一直不敢露臉的唐伯虎在屋裡已然等得心急如焚,待她們歸來,忙一面替她們倒茶,一面關心道:「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沈九娘連茶都來不及喝,就笑得花枝亂顫:「前面一切正常,只是後來從天而降一樁紅線,嚇得我們李小相公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