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府笑道:「此子才思敏捷,頗有晏子之風,又生得顏如宋玉,貌比潘安,從容對答,舉止有度,必是出身自書香門第,絕不會如華曙所言。」
方御史板著臉道:「華曙失儀在先,其錯在他。不過曹兄對此人的誇讚未免過譽了,只是幾句俏皮話而已,腹內究竟是草莽還是錦繡,還未可知。」
曹知府道:「既如此,那不妨一試。」
方御史點點頭,二人結伴一露面,立刻讓正準備破口大罵的華曙僵在當場。月池見狀,忙退回到唐伯虎身側,沐浴在四位前輩讚嘆的目光下,波瀾不驚地向曹知府與方御史見禮。
方御史看向月池的目光硬邦邦得就似他的脾氣一般,唐伯虎等人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這是在方御史面前掛上號了,他隨後八成要刁難於李越。可在貞筠眼中,完全不是那一回事。她對著婉儀道:「他剛剛一定說得很好。」
婉儀垂眸一笑:「還用你說,我看其他人叫好的樣子都能看出來。」
貞筠搖搖頭道:「他們算什麼,關鍵是我爹的態度。我見過他多次考較我的哥哥們,這明顯是有意試試他斤兩的意思。」
婉儀不由道:「那若是試出他才華橫溢又如何?」
貞筠一臉天真道:「那當然是栽培他了,我爹可是很有惜才之心的。」
兩人正說著,考較就開始了。這時的月池立在一旁,神態十分平和,無他,在才華上面,四大才子完全具備碾壓性的優勢。在唐伯虎收筆的一剎那,周圍的驚嘆聲叫好聲此起彼伏,就連方御史的眼神也變得和緩起來。
曹知府讚嘆道:「好一幅山居圖,好一句『碎紅風裡堅心守,銜綠檐頭遠景啼。』看來,伯虎已學做山中高士了。」
唐伯虎一改昔年的狂傲,居然表現得有些靦腆,他嘆道:「您過譽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學生除了維持本心外,其餘也無能為力了。」
他雖未明說,但在座之人皆知他是指被誣作弊一事。唐伯虎因恃才傲物,眼高於頂,人緣其實並不好,但是眾人會攻擊他的私德,會攻擊他的待人接物,卻絕不會質疑他的學識。在作弊一事爆出後,許多人其實都心存懷疑,因為唐伯虎這樣的人,根本沒必要為虛名鋌而走險。只是他們中的某些人卻因為嫉恨,非要將他釘在恥辱柱上不可,華曙就是一個。
除卻他自己的因素,他也是在為堂兄華昶辦事。如若讓唐伯虎今日洗脫污名,那不就是變相在說華昶誣告嗎?身為科道官員,信口雌黃已是大過,再加上這個被指責的人還是同門,若一旦唐伯虎聲名扭轉,臭得就是華昶。同族之人,同氣連枝,華曙自知自己才學平平,不堪大用,以後還要靠堂兄扶持,所以若是華昶倒下了,他不就失了靠山了。
想到此處,他嗤笑一聲道:「聽唐兄這麼說,是怨懟朝廷錯判了。」
好一頂大帽子,月池冷眼看向華曙,此人先言私德,又揭罪狀,樁樁都是唐伯虎的要害,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不過唐伯虎也不傻,他毫無剛才的怒氣沖沖,而是苦笑道:「是唐某自己舉止失當在先,所以才引起這樣的誤會。唐某羞愧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怨懟?」
「詭辯。」華曙道,「證據確鑿的事,你竟然說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