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今天就能這麼熬過去了,誰知在她去如廁回來,路過假山時,就聽到幾個婦人在一旁嘀嘀咕咕。
「你怎麼才知道,京里都傳遍了,千真萬確的事,否則,那位主什麼沒見過,何須就要這麼一個江南庶民。」
「聽那裡頭的傳言,小爺不僅先前闖宮就為見他,現下連用膳都離不得他了。」
「那你說,他們有沒有……」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若不是靠賣肉,怎會上位得如此之快。」
語罷,幾人就咯咯笑了出來,聽在貞筠耳里就如母雞下蛋似得。她當下又羞又氣又惱,轉身便離開了。月池聽罷前因後果,她問道:「你就這麼回來了?」
貞筠紅著臉道:「我在氣頭上什麼都顧不得了,也沒同張夫人告別。李越,要不你幫我向張公子再說一聲。」
月池點點頭,心下卻在感嘆,這可不是說一聲就能了的事了。真是好毒的計,若是明目張胆在街頭巷尾傳說,以弘治帝愛子心切,當下一定會出手制止流言,可幕後主使偏偏另闢蹊徑,通過婦人之後交頭接耳。弘治帝即便再耳目眾多,也不會把他們用在探聽家常閒話中。
這下就給了這些流言可乘之機。而將貞筠叫過去,亦是一個圈套,目的就是為了看她的反應。若她當場斥責對峙,此事鬧大,還能洗脫她的清白,可她就這麼一氣之下跑回來,只怕那群人現下就在信誓旦旦,鐵證如山了。張家為何會如此呢,難不成從弘治帝處走漏了消息不成?
不過這並非現下燃眉之急,張家既然撕破了臉,絲毫不顧及宮中的張奕,就表明其定然想一次到位,將她徹底打落塵埃。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因而第二日,她就去求見李東陽。在這位人老成精的首輔面前,她並未吞吞吐吐,而是直接將貞筠所聞之言全盤托出。在微涼的秋風中,李東陽捋須嘆道:「李越,實不相瞞,此事大臣中亦知曉得不少。」
月池一愣:「那既然如此,為何不嚴加管束內眷,反而任由此等無稽之談流傳,敗壞太子聲譽。」
李東陽眯成一條縫的雙眼中迸發出灼灼亮光:「他們心中有怨,傾吐還來不及,又怎顧得及為上考量。」
月池悚然一驚。她是何等精明的人,當下一點就透。她因著與朱厚照不睦,為了報復他,用外戚做筏子,挑起君臣相鬥,雖然朱厚照另闢蹊徑,成功實現了他的目的。但文官豈是省油的燈,他們心中的不滿反而因一次又一次的打壓積累更深,下一次只要拿住機會,必會對朱厚照群起而攻之。這也是她在奉天殿的屏風後,說朱厚照此舉害人害己的緣故。
可她沒想到,文臣下一次對皇太子進擊的契機竟然落到了她身上。她心知,自己與朱厚照是水火不容,可在文官眼中,她是他的寵臣!連她自個兒做事都知道柿子挑軟得捏,更何況這群大臣。他們動不了皇太子,可不是只能動太子的「心上人」嗎?
她喃喃道:「這下可糟了。不過,先生,他們既然走內帷路線,就表明不願將此事撕破,到底顧及陛下,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