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山呸道:「銀子?卵子!老子總得穿衣吧,總得吃飯吧,病了總得去看病吧,還得孝順大大小小的老爺們吧。處處都是花錢的地方!這些也就算了,就算老子在這兒也得花。但是,遇到淺灘,大船過不去,我們要雇小船運糧,遇到旱路,大船上不了岸,我們要雇馬車運糧,這些錢可都是我們這些下等人出。就天津到通州河那一截,水淺得要命。那些小船主就可勁薅羊毛。就百石的米,若是運得近,他們要收二兩,稍微遠了一點,他們就要從三兩、四兩起步了!兒子,你說,怎麼能攢下錢?」
這下哥哥也面色如土,一家人支支吾吾終於說出實話,家裡也沒錢了,錢都被老爺子拿走了。時春迄今都記得爹那張陡然灰敗下來的臉。他最終像他的同袍一樣,去向上司借了高利貸。日子每過去一天,利息就多加一分。全家人天不亮就去幹活,到了晚上還對著月光做針線,就這樣還是還不起。
本以為,他們已是倒霉到家了,誰知這時旱災爆發了。時春餓到已經拿不動槍,街上也再沒人有心思看她耍槍了。他們把房子賣了,搬到了鄉下爺爺家。可爺爺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叔伯們總是給他們甩臉子。弟弟餓得嗷嗷直哭,他本來是個虎頭虎腦的胖娃娃,現下連臉都小了一圈。娘日日對著他垂淚,卻無計可施。有一天,時春突然就聽不到弟弟的哭聲,她在田間地頭狂奔,到處叫弟弟的小名:「虎子!虎子!你去哪兒了!」
虎子沒有應她,應她的只有娘撕心裂肺的嚎哭。娘把虎子賣了,她說家裡有哥哥傳宗接代就行了,還不如給虎子找個好人家。時春感覺身上一陣陣地發涼,她比平日更加拼命地幹活,她怕有朝一日她沒用了,娘也會賣了她。女將軍的幻夢一去不復返,她現下只想活下來。可賊老天似乎並不打算讓她這條賤命留在世上。
爹終於受不了沉重的活路和債務,他也逃了。查逃兵的人拉了一溜壯丁,來到爺爺家。叔伯們讓哥哥去補爹的缺,至於爹的債務,他們提議把她和娘賣去妓院來補貼一部分。爺爺拄著拐棍在一旁叫罵,卻被奶奶捂住了嘴。老爺們同意了,可是娘不願意,她是好人家的女兒,自小學得是貞潔大過天,要做貞潔烈女。在她和官兵打鬥中,娘一頭碰死了。
鮮紅的血流了一地,老爺們一面罵晦氣,一面來拉扯時春和哥哥。他們兄妹深深對視了良久,家都已經破了,還要這條命幹什麼?他們又一起拿起了武器,不過不是為了賣藝,而是為了殺人。時春終於參加了戰鬥,不過不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是落草為寇。
村里其他的漢子也開始掙扎反抗。這群耀武揚威的老爺們,在對上他們這些下等人時也不是那麼無懈可擊。他們很快就把所有官兵都殺光,搶了他們的馬、刀和銀子,開始逃亡。可惜的是,追兵到底還是趕了上來,這時他們已像喪家之犬一樣在野外東躲西藏了兩三個月了。哥哥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他拉住時春的手道:「要不我們自首吧,妹啊,哥實在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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