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成無力地癱回被窩裡:「沒事,把它的皮剝了吧。」
那小太監一愣,應了聲是,輕車熟路地把貓掐死抱走,小貓發出短促的尖叫就沒了聲息。房門一開一閉,發出嘎吱聲,小太監很快就又抱了另一隻小貓過來。
馬永成摟著貓,望著漆黑的帳頂喃喃道:「大風大浪都過去了,竟然在小陰溝里翻了船。這一翻,還翻得這麼的……」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眼角發酸,舌尖發苦,他心知肚明,光靠宦官是扳不倒李越了。這小子太聰明,又生得太好,爺早就離不開他了。而他如今尷尬的位置,也根本無法從宦官隊伍里獲得一星半點的助力。那就只能靠外朝了。
「忍,忍,忍,百忍成金。」他絮絮地念叨,明年二月,這個小癟三就要入朝了。他忍不得奸宦,又豈會放過貪官。大明的貪官可不少,等到他自尋死路要去踢鐵板時,他就添上一把火,不把這小龜孫燒得屍骨無存,就對不起他一把年紀吃得這頓苦!
太監們的怨氣仿佛凝結成了實質的陰雲籠罩在金碧輝煌的紫禁城上空,在他們各自心懷鬼胎之際,終於迎來了弘治十五年的春節。臘月二十四日,宮中開始祭祀灶王爺。在灶王慈眉善目的神像前,擺上了糖瓜、豬血糕、黃羊肉和美酒等來佳肴祭祀。糖瓜、豬血糕等都是粘牙之物,為得是堵住灶王的嘴,讓他上天莫說本家的壞話。至於黃羊肉,是漢代陰子方為人仁孝,一日見灶神,便以家中黃羊祭祀,因此暴至巨富,三代不衰。世人為求陰子方好運,也如法炮製,這一習俗就延續下來。
拜過灶王,新年就正式開始了。宮中所有太監都換穿葫蘆景補子衣。乾清宮丹墀內,也自廿四日起,至次年正月十七日,天天放花炮。弘治帝在噼里啪啦聲中無法安眠,可這是習俗,掃除舊年的晦氣,他也只得忍了。這還不算完,在乾清宮的院子裡還燒上了柏樹枝。俗話說:「柏樹枝兒燒一燒,妖魔鬼怪全都跑,腿腳不痛眼睛明,大病小痛飛雲霄。」因為弘治帝重病,今年燒得柏樹枝就格外多。整座宮殿都被花炮和樹枝煙氣籠罩。弘治帝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得讓人緊閉門窗,多多灑水。
端本宮也是如此,月池一到宮門口,就看到了門外威武的門神像和新掛上的桃符。她不由想起了王安石的詩句:「真是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一入宮門,她又見小太監們搭著梯子正在屋檐上插東西。月池好奇地問道:「這是作甚?」
丘聚陪笑道:「這是在插芝麻杆,取節節高的好兆頭。」
月池失笑,沒想到宮裡也信這個,只是碧瓦朱甍之上遍插此類鄉土味重之物,怎麼看怎麼不搭調。她抬腳入內,沒想到,端本宮裡的年味兒更濃,她忍著煙燻火燎,進了朱厚照的臥室,就被床上的金光閃閃晃花了眼。錦帳的四角全部墜上沉甸甸的金銀八寶,而床邊的一串串編好黃錢掛得密密實實。朱厚照正坐在錢中央,讓小太監伺候著穿靴。
這次都不消月池問,丘聚就答道:「帳上掛這些,亦是為招財納福。」
月池忍笑點點頭,朱厚照一見她的神色就知她在想什麼,沒好氣道:「怎麼,你們家不掛嗎?」
月池搖搖頭揶揄道:「我們哪有您這樣的好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