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筠熬好了藥偷偷端了進來,又換了一個湯婆子讓她摟在懷裡。月池看著這淡褐色的湯汁:「這是什麼?」
貞筠道:「桃紅四物湯啊。補血調經的。」
月池霍然起身:「你瘋了,若是露了行藏……」
貞筠現下可是一點兒都不怕她了,她毫不客氣道:「這種東西,哪家不備個幾包當茶喝。再說了,你若是月月都來一遭面白如紙,傻子才不知你是為甚呢。」
這一語驚醒夢中人,月池悚然一驚:「貞筠,快幫我買胭脂回來。」
貞筠會意:「不急,你先在家靜養。」
月池額頭冷汗直沁:「拖不得,萬一他突然召見。再沒有比他更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了。」
事實證明,月池所料果然不錯,登基大典前夕,朱厚照便召她入宮。禮部的司設監、尚寶司幾乎是不眠不休地運作,將奉天殿和華蓋殿裝飾一新。大典設在奉天殿,而在開始之前,朱厚照在華蓋殿準備。月池見到他時,他尚著一身孝服,正在面色肅然地坐在寶座上。
就這麼短短數日,朱厚照似乎已然完成了從太子到皇上的身份轉換。至少在他做太子時,月池從未見過他這麼莊重的模樣,即便是見她來,也只是微微一笑,命她去觀禮。這鐘極大的恩典,若是張奕在此,估計已經感動得痛哭流涕,可月池既不稀罕,也不樂意。
她忍著酸痛跪下謝恩,極為懇切道:「萬歲深恩厚德,臣銘感五內,只是臣一介白身,無功於社稷,實不敢僭越……」
朱厚照卻不耐煩聽這些文縐縐的推辭,不過短短數日,他更習慣了說一不二:「讓你去就去。休得多言煩朕。」
月池:「……」看著殼子是變了,誰知骨子裡還是一樣。這下可好了,真要成為天朝第一大紅人了。只是這代價,想必也是沉重的。
朱厚照此刻對伴讀內心的悵惘絲毫不知。大典前夕,禮部官員依禮祭告天地宗廟,而朱厚照則去孝宗靈前祭拜。跪在父親的靈前,他的心中憂傷、忐忑和激動在交替鳴響。他真的要成為天下的主人了,可他才十五歲,他真的能做好嗎?猶疑的霧翳剛剛升騰而起,就被自信的光芒如千百支利劍般穿透。他當然可以,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