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著這個兒媳婦不由扶額長嘆,也怪先帝多年只知寵妻,不知教妻,才把她慣成這個樣子,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豈非是在變相指責兒子不孝。朱厚照正手足無措間,就聽祖母斥道:「你這是作甚,先帝壽數已盡,已是歸天享福,此番回來,不過是看看我們過得如何,你這般哭哭啼啼,豈不是惹先帝掛心,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還不快去更衣,到了晚間放河燈時,自有你和先帝說話的時候。」
這番呵斥,當真是一絲情面都沒給張太后留。張太后既羞且惱,忙在秋華的攙扶下去了內殿。朱厚照對太皇太后道:「祖母,還請祖母寬宥一二。母后她還是少年心性,只是過于思念父親,一時忘情,這才失了體統。」
太皇太后不想在朱厚照面前直言,而是嘆了口氣道:「是祖母心急了些,祖母也是擔心,她老是這個樣子,還怎麼教兒媳婦。各地的佳麗馬上就要進宮了,皇帝可有什麼想法,說與祖母,祖母也好替你掌掌眼。」
朱厚照望向孝宗皇帝的靈位,垂眸道:「要是父皇也在,該有多好。」
王太皇太后摩挲他的脊背道:「你父皇晚上就回來了,他最掛心的就是你。你晚間放燈時好好和他說說話。祖母也會告訴他,給你選了個好媳婦,讓他在那邊,也好放心。」
朱厚照點點頭,他想了想說:「要懂事明理的,能擔大任的,家裡人也要安分些的。」
太皇太后道:「這是應有之義。」
張太后更衣回來,正聽了這一句,當下氣了個倒仰。朱厚照此刻並無它意,可她疑心生暗鬼,覺得這兩祖孫就是在嘲諷她。
這股邪火一直壓在心頭,即便晚間放河燈,好生痛哭流涕了一場,也未徹底消解。等到朱厚照送她回宮時,她便發作了。
朱厚照有些難為情,但還是強撐說出來:「母后還是別太過傷心,免得傷了身子。您要是太難過了,父皇也放不下心啊。」
張太后冷笑一聲:「他當然放不下心,畢竟我既不懂事明理,又不能擔大任,連家裡的人都不安分。要不然,他怎麼在死前還幫我抬一個婆婆上來,時時刻刻地敲打我!我就不明白了,他既然這麼容不下我,索性讓我給他殉葬好了。反正我活在這宮裡也沒人把我當回事,說什麼都沒人聽!」
朱厚照因連珠彈炮的怨懟之言是又驚又怒,仁壽宮中的宮女太監都嚇得魂不附體,跪地磕頭如搗蒜。劉瑾忙上前來打圓場:「娘娘,娘娘這是哪裡話,先帝對您的愛重是世人皆知,而萬歲純孝,宮內宮外也是有目共睹啊。」
張太后嗤笑道:「不過是擺個樣子給旁人看罷了,你打量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