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他們付出了這樣多的時間精力,也未必能夠取得官鹽。一來是高官顯爵去收「賞賜」時毫不手軟,二來鹽場裡的鹽被各級官吏偷賣,三來朝廷在缺糧時,為了忽悠商人運糧,明明沒有足夠的鹽,還給商人開鹽引票,這和空頭支票有什麼區別。商人也不傻,既然走明路拿不到鹽,那麼他們索性不參加開中了,直接去討好貴族或者給鹽務機構的官吏行賄,一樣能拿到鹽,還不用千里迢迢地運糧去邊塞。
沒有人買糧運糧,邊塞的將士就開始挨餓,私鹽泛濫,朝廷的官鹽就無法牟利。弘治五年時,當時的戶部尚書葉淇對開中法進行改革,不再要求商人運糧換鹽引了,直接讓他們拿錢買鹽引,那幾年的太倉終於不是空空如也。
但是,邊塞無糧儲、私鹽泛濫的情況,還是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熬到了如今,太倉也沒錢了。正德爺卻還想著開疆闢土,立下萬世之功勳。月池扶額長嘆,這是在想屁吃。
鹽政底下的混亂腐敗讓月池一路都心事重重,只有在俞潔上門時,才偶爾展顏。因為是一起趕路,規矩就沒有那麼嚴密。有一日傍晚,在客棧休息時,月池就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
月池與時春對視了一眼,一個飛快地披上外袍,另一個則走到門口問:「誰?」
門外悄無聲息。月池做口型道:「走了?」
時春搖搖頭,她猛得推開門,五指成爪向一側抓去,一把拖了進來。被掐住脖子的俞潔被驚恐地拽了進來。在她和月池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後,她癟癟嘴,哇得一聲就哭了出來。中間還夾雜著時春的辯解:「怎麼是她!我不知道是她啊,她怎麼不說話呢?」
月池喝道:「都住嘴!」
時春立刻安靜,俞潔卻哭得更大聲了,終於驚動了沈三娘和其他僕婦。
俞家的僕人都被勒令不得來打擾月池,是以只有沈三娘一個人入門來致歉。她滿臉倉皇地拉住俞潔磕頭。
月池擺擺手道:「免了。俞小姐似乎有些……」
沈三娘看了一臉茫然的俞潔嘆道:「這孩子也不是生來就是傻的。她是長到五歲時,頑皮從樹上跌下來,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這才燒壞了腦子。她是小孩心性,無心之失,求您不要見怪。我一定重重責罰她的奶娘……」
這時,俞家父子也來了,俞昌抬手就給了俞潔一記耳光,打得她撲倒在地,鼻血直流。眼見他還要上前再踢一腳,時春一驚,忙攔住他:「快住手,你怎麼打人呢?」
俞昌賠笑道:「是我教女無方,衝撞了貴客。我這就回去責罰她身邊的下人。」
此時俞潔已然連話都不敢說了,她雙眼呆呆得,只盯著沈三娘叫姨娘。
沈三娘又氣又心疼,拍了她一下:「還不住嘴,你還想再挨打不成!」
俞潔緊緊捂住嘴,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俞昌。月池看著這一場鬧劇,十分無奈。
她取了一把松子糖遞給俞潔:「給,拿去吃吧。」
俞潔抹了一把鼻血,接過糖,試探性地舔了一口,立刻不哭了。沈三娘推她:「還不道謝!」
俞潔喜笑顏開,明明花著臉,卻宛如雛菊一般,她甜甜地說:「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