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問道:「這怎麼說。」
俞昌嗨了一聲:「四川和雲南都是山,吃得都是井鹽,建鹽井多費勁啊,而且風險很大,有時累個半死, 卻發現什麼都沒挖出來。山東就更倒霉了,有的地方要先洗刷出鹽滷, 然後又跑上老遠,去柴火多的地方煮鹽。這一來一去,費時費力, 交了公家的, 自家就只有餓肚子了。」
俞昌眼見月池面色不佳, 不由描補道:「您是菩薩心腸,咱們大明的老爺們也是愛民如子。那些靠產鹽無法餬口的灶戶就去種地去了,老爺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在江浙一代,就讓他們每人交六石米谷了事。」
月池聞言挑挑眉:「那這些米谷又被用到何處呢?」
俞昌道:「這些就是工本米啊,朝廷會把工本米發給還在產鹽的灶戶,至少讓他們餬口不是。」
月池似笑非笑道:「我看只怕不是每個老爺都照發吧。」
俞昌期期艾艾道:「這個……您是明白人,小人也就不多說了。」
月池又問:「那工本費還給嗎?」按律法,朝廷拿灶戶的三千多斤鹽也不是白拿。太祖時期,每個灶戶干一年還能拿到一兩銀子,勉強溫飽是夠了。可如今吏治敗壞,貪官污吏能給二分之一就算是有良心了。
俞昌也是尷尬一笑,並不答話,月池深吸一口氣,她索性也不問是否依規免除灶戶的勞役了,想也知道,八成沒有。
俞昌十分乖覺地繼續說及灶戶交鹽後的運行流程。鹽場裡也是有官吏管理的。他們負責五天向灶丁收一次鹽,所收的鹽放在官方專門定製、帶有印烙的木桶里,每個木桶正是一小引,即二百斤。木桶裝滿之後,就會送到倉庫里儲存。每個灶丁所交的鹽數都會登記在廒經簿,加蓋鈐印,各鹽運司將下屬鹽場額鹽徵收情況匯總造冊,作為上官查看的憑據。
月池道:「這其中的污糟事,你與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本官既奉旨核查鹽政,必不會聽你一面之詞,若本官找的第二人說得較你更多,那可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俞昌被唬得冷汗直流,他起身想說恕罪,頭卻在車頂重重磕了一下。他一時呲牙咧嘴,卻又急忙收斂回來。他道:「是是是,小人決計不敢欺瞞大人。」
在一旁做記錄的時春忍不住發笑,月池橫了她一眼,道:「那就繼續吧。」
俞昌哽了哽道:「其實說來,也就是玩忽職守,中飽私囊和包庇親故。」
俞昌吃了這一嚇,果然老實了許多,如車倒核桃似得都說了出來。巡鹽御史的確是肥差,既能撈錢,又能立功,但是基層官吏很難有上升之道。既然做事也得不到好處,那為何還要勞累呢?所以,鹽場官吏玩忽職守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