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情況下,張永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扳倒劉瑾的機會,這也是他甘冒風險來見月池的原因。月池到之時,張永已經等在裡面了,只見他頭戴方巾,穿一身絲綿的直裰,八風不動坐在官帽椅上。
在宮裡呆得日子越久,月池對太監們的刻板印象就越淡薄。能夠混到這個位置上的公公們,絕不是電視劇上那種掐著嗓子,翹著蘭花指,只會陰陽怪氣的奇葩。若說蕭敬是名士風流,那麼張永就是儒客方正,他不像劉瑾那般成日搞陰謀詭計,他更喜歡走得是陽謀。
這次,他見到月池的第一句話就是:「此地的金陵菜還有幾分真意,御史何不細品,畢竟日後嘗到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月池一時莞爾,真箇夾了一塊酥鯽魚入口,粘稠的醬汁掛在紅亮的鮮鯽魚身上,只消嘴唇輕輕一抿,酥爛的骨頭就化在口中,酸甜的滋味很快就蔓延開來。
月池不由微眯了眯眼。
張永見狀問道:「這比聖旨骨酥魚如何?」
聖旨骨酥魚是宋太祖趙匡胤御封的名菜,其配方是御廚不傳之秘,即便是月池,也只是在宮裡,跟著朱厚照吃過幾頓。其他大臣也只有在賜菜時方能一飽口福。
月池放下筷子:「那自是遠遠不及了。」
張永揚了揚眉:「咱家很是好奇,御史如今連魚都吃不上了,又還能成什麼大事呢?」
月池失笑:「雖吃不得骨酥魚,但釣一隻老鱉卻還尚有餘力。明人不說暗話,張公公難道就不想好好招呼一下劉瑾嗎?」
第179章 運交華蓋欲何求
劉大人撞柱而去吧。
張永的眼中精光四射, 他擔了這麼大的風險,來到此地,不就是為了這個。他道:「李御史既然如此爽快, 咱家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您若是手裡攥著姓劉的什麼把柄, 不妨直說出來。咱家雖然人微言輕,可在內監堆里還有幾分薄面, 咱家可以修書一封與宣府鎮守,讓他們好好看顧李御史。」
月池輕輕動著,碧綠的菜葉在她的撥弄下微微一動,她輕笑一聲:「把柄?把柄值幾個錢?要挑姓劉的小辮子,只要您想, 那是成千上萬。可事情的關鍵不在這兒,關鍵是在萬歲, 願不願處置他。」
張永心道,廢話,否則我到這兒來作甚。他道:「有御史作證,何愁萬歲不能秉公執法呢?御史即便要走,也得把京城的尾巴掃乾淨吧,否則留著虎豹在,即便去了哪兒, 都不安生。」
月池失笑:「別說是有一個李越了,就算是有一萬個李越也無法說動皇上改變主意。張公公, 你我的委屈,世上的公理,比起萬歲的臉面而言, 簡直是一文不值。劉瑾一旦因這樁事獲罪, 那就證明萬歲錯了, 可是你說,萬歲能錯嗎?」
張永道:「那自可尋其他由頭……」
月池道:「那都會讓旁人浮想聯翩。萬歲為了保險起見,不會大張旗鼓,只會先按捺下去不提。這對公公來說,可就是打虎不死,必留禍患。劉瑾此人,著實是個人才。昔年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送進了刑部大牢,誰知這樣他都能出來。這運道、實力,在哪兒不是這個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