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苦不堪言,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若是咬死不說,興許還能撿回一條命在。因此,他一直咬牙死挨著,本以為這次入刑房又是同往常一般,可沒想到的是,他剛一進門來,就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差役按住。他們狠狠掰開他的手指頭,在印泥里使勁鑽了鑽。劉宇這時已然發現不對了,他不顧一切地大嚷道:「你們這是作甚,你們是要屈打成招,偽造供詞嗎……」
一語未盡,他就被獄卒們用泥巴填了滿滿一嘴,一時之間,又畏又怒,又恨又怨,太陽穴兩側青筋鼓起,臉紅得駭人,雙眼圓睜如凸眼金魚一般,仿佛下一刻兩隻眼珠子都要滾出來。他連吃奶的勁頭都使出來了,可到底扭不過,生生看著自己被按在桌上畫了押。
他忍不住想破口大罵,可都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獄丞道:「還不麻溜些,送劉大人撞柱而去吧。」
劉宇嚇得一時都失了聲了,他被幾個差役抬起來,就像抬豬一樣,輕輕鬆鬆地高舉著,沖回他自個兒的牢房。他雙腳離了地,茫然無靠地懸在半空中,心也空蕩蕩得似飄在霧中一樣。他四肢發麻,舌頭也似懸了千斤重的秤砣,連喊叫都忘了。直到到了最後一刻,那些人舉著他往牆上猛撞時,他終於回過神來,脫口而出一聲:「救命啊,救命……」
可嘴裡的泥土讓他的嗚咽就像貓叫一樣,他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一下劇痛,隨後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獄丞看著已被開了瓢的劉宇,嫌棄地別開眼去:「這紅紅白白的,可真倒老子的胃口。行了,趕快收拾收拾,準備把劉御史的絕命書送上去吧!」
那一張薄薄的紙,當然是以劉宇的口吻,寫下與劉瑾密謀,興風作浪的全過程。有趣的是,這絕命書雖是張永使人偽造,可編出來的過程卻與真實情況差得八九不離十。可惜的是,除了當事人外,其他人都對真相一知半解,不過也無妨,因為真相說到底,也不過是任人妝點的玩物罷了,想要它嬌媚,它就絕不敢清冷,想要它明艷,它就絕不敢暗沉。
這個道理,這兒的小孩子都知道,可月池卻到如今,才開始明了。
朱厚照看到劉宇的遺書,饒是心裡翻江倒海,面上卻不過一哂,他意味深長道:「老張,你也是越發會辦差了。」
張永哪裡敢應:「萬歲謬讚了,這都是大傢伙查問有方。」
朱厚照冷笑一聲:「噢,差點忘了,其中還有閔珪的事是吧。」
這相當於是指著張永的臉說他和文官合謀,要掃除異己了。張永的背後也出了一身的汗,他忙磕頭道:「爺容稟,奴才雖有私心,可此事的確是千真萬確吶。奴才的確和劉太監不睦,您是知道的,上次在您面前,奴才差點與他撕破臉,您也是瞧見了。可奴才之所以和他槓上,不是為私利,而為公法,否則您身邊得寵的內監多了去了,奴才怎麼不去和他們爭個你死我活。奴才是覺上次劉太監來得實在是太快了,怎麼那外頭鼓才響了幾下,他即刻就到了呢?奴才查過檔,那日他可是在外頭,即便是一路飛馳過來,也未必能來得這麼及時吧。再說了,以劉太監的謹慎,即便聽到了動靜,也該打聽一下再動身,怎麼就直愣愣地進來了呢,他就不怕撞到您的氣頭上……」
朱厚照斜睨了他一眼:「有話直說。」
張永又磕了一個頭道:「是,奴才那時就心生懷疑,此事必與劉太監脫不了干係。後頭,您與李御史說話間……」
一提月池,朱厚照臉上立時風雲變色,他皺眉道:「好端端地,提那個沒心肝的東西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