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指著這鍋中的羊肉道:「卑職記得,梅堯臣的《雜興》中有這麼一句詩『古有弒君者,羊羹為不均。』這說得就是戰國時,中山國的國君宴請國都中的士人,給眾人分羊羹,可由於分配不均,獨獨漏掉了大夫司馬子期。司馬子期因此心生怨恨,竟然逃到了楚國去,遊說楚王攻打中山國。楚君被說動之後,即刻發兵,楚國國力強盛,而中山不過是小國而已,因此中山國很快就滅亡了。中山君也由一國之君淪為了流竄之人。就在中山君逃亡途中,他發現他身後一直有兩人持兵械護衛於他,他心生訝異,於是回頭詢問。」
「這兩人回答說:『過往臣的父親險些因饑渴而喪命,幸蒙您恩賜的水和食物,才得以存活。後來父親在臨死前叮囑我們,在您危難之時,我們一定誓死保護您。我們正是因此來為您效命啊。』中山君聽罷之後仰天長嘆,他說:『施與不在多少,關鍵在是否是雪中送炭,怨恨不在深淺,關鍵在是否傷及旁人之心。我因羊羹而亡國,卻因熟食而得到兩個勇士。』」
月池聽罷之後若有所思,她問道:「看來,尚質是覺我近日的舉動有些不當了?」
張彩拱手一禮道:「卑職無意冒犯於您,只是卑職如今是身為您的下屬,怎能不為您考量。您如今的舉動比起中山君,有過之而無不及。中山君不過得罪了司馬子期一人,可您態度傲慢,卻是得罪了整個宣府的大員啊。您今日看來是一件小事,可難保不會有心胸狹窄之輩記恨上您。日後若他們齊齊發難,您又能靠誰來護衛您逃出生天呢?」
月池開玩笑道:「不是還有尚質你嗎?你肯千里迢迢跟著我到此,難道會讓我一命嗚呼嗎?」
張彩苦笑道:「我只怕雙拳難敵四手,再者說了,我與李兄您,是有知交之誼,可您對其他人卻沒有一飯之恩吶。」
月池大笑出聲,她親自執壺斟酒,然後舉起大碗道:「來,為尚質這番實話,我們干一杯。」
張彩端起酒碗,一飲而盡後卻有些茫然,他覺得月池的態度不大對勁。常人聽到這種勸諫,要麼是怫然變色,要麼是從諫如流,可他怎麼是視同玩笑一般,難道他真是另有打算……
他正思忖間,月池就敲著筷子道:「尚質既說了個故事,那我也來講一個。」
張彩心一沉,他拱手道:「卑職洗耳恭聽。」
月池夾了一塊羊肚入嘴,而頃方道:「戰國時期,大縱橫家蘇秦初出茅廬時,也並非是一帆風順。他連上十書遊說秦王,可都未被採納意見。彼時他盤纏用盡,只能衣衫襤褸地回家去。可到家以後,親人見到他落魄的慘狀,卻是十分冷漠。妻子不織布,嫂子不給他做飯,甚至連父母都不同他說話。蘇秦因此十分慚愧,發奮苦讀,再次外出時遊說趙君時果然大獲成功,權勢煊赫,天下聞名。這一次,他回家時,他的兄弟、妻子和嫂嫂都跪在地上,不敢看他。蘇秦問其嫂道:『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嫂伏地請罪,言說:『因為叔叔您如今位高金多。』」
月池說到此都不由笑出聲來:「同樣一人,前後態度卻如此迥異,難道是因為蘇秦本身的禮儀問題嗎?貧窮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人生世上,勢位富貴,怎可輕忽?若是一無權無勢的人來宣府,即便他千般謙遜、萬般恭順,亦不會被眾人放在眼裡,反而會對他大加輕鄙。而換做一個有權有勢的欽差,結果就一定會大相逕庭了,你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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