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無語,他又嘆了口氣:「現下不是你鬧脾氣的時候。」
月池道:「我從來不在這些事上鬧脾氣。」
還說不是鬧脾氣,朱厚照深吸一口氣,他開口道:「朕問你,你知不知道,若不整頓邊軍,以如今九邊的情況,若韃靼含恨來報復,絕不是一合之敵?」
月池道:「我知道。」
朱厚照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若整頓邊軍,就一定會觸及勛貴在此的根基,他們必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想法設法,將你除之而後快?」
月池面色如常,依然答道:「我知道。」
這也知道?朱厚照都被氣笑了,他道:「好,很好。那朕再問你,你知不知道,朕如今在抓緊將京軍握於掌中,這種時候,朕不可能支持你在此與勛貴為敵,以免逼得他們狗急跳牆。即便韃靼來犯,將你俘虜或是斬殺,朕也不可能為你一人,調動兵馬出京,將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精銳毀於一旦!」
這早在她預料之中了,因此,她還是說:「我知道。」
朱厚照終於繃不住了,他霍然起身:「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固執己見……」
月池卻打斷了他的話,她道:「皇上遠道而來,原來是想以此三問來試臣,臣這裡也有三問,想問問您。」
朱厚照的胸口仍在起伏,他掀袍坐下,冷聲道:「說吧。」
月池略一思索,問道:「您知不知道,這時把我調回去,我這步棋就算廢了。」
她好不容易在宣府樹起威望,本是整頓邊軍的最佳人選,若此時回京,在宣府眾人眼中,她就是逃兵一個,在京中官吏心中,她就是有本事惹事,沒本事擔責的典型。勛貴將領也會因心生警惕,早做防備。日後,朱厚照再想派人去九邊理事,難度一定會翻倍。
然而,朱厚照卻道:「我知道。」
月池微露訝異之色:「那您知不知道,我一旦離開,達延汗尋不到仇敵,定會大肆屠殺,直到逼我出來?」
朱厚照目光閃爍了一瞬,可他仍然答:「我知道。」
月池點點頭,她問道:「好,臣再問皇上,您知不知道,就政局來說,我就算死在這裡,也比活著回去好。我不論是死於內鬥,還是死於外敵,都能成為大案,都能引起士林的義憤,那時,您不論是整頓邊軍,還是發兵蒙古,都是師出有名。」
朱厚照定定地看著她,他還是一字一頓道:「我知道。」
月池一時說不出話來,一股難言的氣氛在空氣中瀰漫開來。他的灼灼目光仿佛要把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月池竟不敢和他對視,但她很快就調整過來,她問道:「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