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撫掌大笑,到底是洪武爺的外孫女,即便到了耄耋之年,滿頭華發,笑起來亦有氣吞山河之感。她的眼中閃過寒光:「真真是巧舌如簧,膽色過人,難怪能在韃靼人手中全身而退。可老身先前的問題,你還是沒有回答。你是註定要死的人,還只是七品官,你有何策,讓一個超一品的爵位易主。即便長房處境艱難,也還沒淪落到和瘋子共謀的地步!」
月池莞爾一笑:「說來也很簡單,關鍵是在大勢。郭聰已然站在了聖上的對立面,您只要表明站在聖上一方,聖上又豈會不明是非。」
瑞和郡主嗤笑一聲:「傻話,郭聰何等人,最會見風使舵,他怎麼可能……」
月池意有所指:「吃到嘴裡的肉,被逼一口一口全吐出來,換成誰,都不會樂意的。」
郡主似有所悟:「你是要去引他對你動手?」
說到這裡,張彩和劉瑾都已然明白了。劉瑾暗道,真他媽是個瘋子,早在這個王八蛋請旨去查探鹽政田賦,在乾清宮外拼死求情時,他就該想到,這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張彩則難以置信地望著月池,他藏在大袖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他終於明白了她對三丫所述故事的含義,她是寧願作為貓死,也不想再當老虎活著了……
月池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輕聲道:「您的機會,長房的機會,就在宣府與韃靼這一戰上。若這一戰勝了,我必死無疑,可郭聰也必被問罪下獄。若這一戰敗了,我還必死無疑,可聖上至少會念在您獻出家財的份上,保長房平安,否則又有誰敢為天家效死力。這對您來說,其實風險很小,無論如何,都會有收益。」
瑞和郡主眯著眼看向月池,她道:「說得輕巧。世上誰人不貪生,更何況你風華正茂,年輕有為,聽說家中還有嬌妻美妾,何必要去找死?若老身聽信你的花言巧語,上奏捐財物以充軍費,你之後要是察覺活著的妙處,反悔不幹了,老身難道還能去找萬歲要回家財不成。」
月池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死只在轉瞬之間,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可人活一世卻很難。比起活著的苦,死也不是那麼可怖了。下官早已不知,活著的妙處是什麼了。」
張彩深深地低下頭,他的眼前似蒙上了一層水霧,可又在眨眼間散開。
郡主明顯不信,她款款吟了一句詞:「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這是變相說她無病呻吟呢。月池笑道:「這世上的官,成百上千,可細分來,也不過五等。第一等,是官中英傑。智勇雙全,百折不撓,動心忍性,以成大業。」月池眼前浮現出的是李東陽的身影。
她繼續道:「第二等,是官中義士。憑一腔義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不能成其宏圖,但也可激勵後人。」她想起了戴珊,不由長嘆一聲。
「第三等,是官中常人。善惡一體,逐利而行,不算大奸,可也不算大善。」張彩聞言別過頭去。
瑞和郡主饒有興致問道:「第四等又是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