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太監嫌棄地一看,兩片薄嘴唇一撇,連眼都不肯移。黃貞見狀就知這老不死的是嫌少了,他央道:「爺爺,孫兒不是吝嗇財物,實在是手頭有些緊,只要您老肯出這次手,孫兒一定好好供奉你。」
黃太監還是不說話。黃貞沒辦法了,只能回去變賣家產,來一回真出血。這次,黃太監果然滿意了,他拉著黃貞的手,埋怨道:「你這孩子,天天鬧這些虛頭巴腦的,何必這麼客氣。你就同咱家的親孫子一般,咱家還能不管你。」
黃貞嘴裡叫爺爺,心底罵不要臉,兩人就如親祖孫一般,「柔情蜜意」了好一會兒。黃太監就去尋司禮監大太監李榮幫忙。誰知,他連李榮的門都進不去。
李榮聽到外頭的求見聲,對身邊的小太監嘆了一聲:「又一個不知死活的。」
小太監不明所以,但早就習慣了拍馬屁,他道:「又有幾個人,能同爺爺您似得,那麼聰慧明達呢?」
李榮嗤笑一聲,他道:「咱家只是知道,什麼時候該伸手,什麼時候該縮手罷了。有人一開始不明白這個道理,有人被沖昏了頭,也忘了這個道理,所以他們都倒霉了,沒想到是老頭子我,這麼不溫不火熬到今兒喲。」
李榮本以為會皇上先發難,沒想到居然會是皇后插了一隻手。第二天,夏皇后竟然以黃太監貪污公款,對布料以次充好的罪名,向朱厚照告狀。依照《大明律》,挪用與剋扣軍用物資是死罪,依律當斬,更何況黃太監家中昨日剛有一筆大進帳,一查就能查出來,根本無從抵賴。
朱厚照坐在案前,婉儀跪在他的面前,烏黑的鬢髮上只有絹花,並無金銀器物。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女人,他道:「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
皇帝年紀漸長,威嚴日盛,雖不像少時那般時時大發雷霆,可只需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將人壓得喘不過氣。婉儀渾身發抖,她的喉嚨乾澀,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可有一個人的剪影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打了個激靈,慢慢開口道:「臣妾只是想為聖上分憂。」
朱厚照嗤笑一聲,婉儀聽到他的腳步聲逼近,她的眼中映入一雙登龍靴。還沒待她反應過來,她的下巴上就受到一股大力,她被強迫著抬起頭直視天顏。皇帝黝黑的眼睛裡沒有半分情緒波動,他的語調依然平穩,他道:「朕再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婉儀深吸一口氣,她的雙手緊握:「臣妾身為皇后,如不能為聖上分憂,便與廢人無異。試問一個廢人,又如何能母儀天下?」
朱厚照定定看了她半晌,他忽然撒開手。婉儀堪堪穩住身形,她又伏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直到沈瓊蓮輕輕敲門喚她時,她才回過神,慢慢爬起來。她推開門,對著沈瓊蓮粲然一笑。她明白,這一關,她算是暫時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