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 幾人才在郊外會面。郭良一見李越一行人,吃驚的神色就擺在臉上,連壓都壓不住。他把自己早就想好的一篇話都撂在九霄雲外去了, 脫口就是一句:「你們這是幹什麼了, 怎麼一個個都同鬼似得。」
郭家的管事忠伯又出來描補:「諸位真是勞苦功高、勞苦功高。」
劉瑾翻了個白眼,張彩撇了撇嘴, 時春沉浸在思緒中,月池也早就沒有在藏春園懟人的興致,她問道:「東西呢?」
郭良招了招手,一群人抬了胭脂盒上來,將胭脂揭開, 露出其下淡黃色的硫磺粉末。月池的嘴角抽了抽,她道:「真是妙計。」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倒, 最後才堪堪湊出一箱半。而一旁的董大也招了招手,卻抬了三大箱火藥上來。張彩霎時瞪大了眼睛,劉瑾也在吃驚之下,仔細打量董大的容貌,這才勉強認出來:「嗬,原來是小董。妝扮成這樣,我都一時沒看出來。」
董大拱手一禮道:「劉太監清減不少啊。」
郭良的到來在月池的預料之中。瑞和郡主心智堅毅, 既然已經出手,就斷不會走回頭路。她的年紀決定她不能再等下一個機會, 必須要孤注一擲。但董大和他帶來的三箱炸藥的確超乎了月池的預料。時春十分欣喜,她難得展露笑顏:「有了這些,不知能做多少梨花槍和蒺藜雷。」
月池怔了一會神兒, 她的面容依舊平靜, 問道:「可有別的什麼話帶來。」
董大搖了搖頭, 他拱手道:「主子說,您都明白。」
他又問:「您可有什麼話要帶回去?」
月池舉目遠朓,夏夜中的北斗七星閃閃發亮,她勉強扯出一個笑來:「不必說。他也是知道我的……」
張彩定定地看著月池,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當然能猜出董大的來歷。想來是負責北直隸地面查探的錦衣衛番役,作為朝廷專管一方的探子,早就有了明面上的身份,將地皮全都踩熟,所以才能越過重重關卡將火藥帶到宣府來。而在這種時候,還能拿出這麼多火藥的,只有宮中御馬監。
他心裡很清楚,李越分明對皇上無情,她對哪個男人都沒有那種心思,因為她給自己的心壓上了太多包袱,都步履維艱了,哪裡還有心思去談男歡女愛。但在這個時候,他又分明能夠感受到,他們之間有遠超常人的默契。
可世上怎麼會有這種默契?張彩暗道:「你明白我,我知道你。你要往南到海角,我要向北至天涯。我知你的去向,你明我的歸宿,可是我們誰都不會回頭,誰都不會稍稍妥協、改換方向,儘管都知道別後就是永訣……不,皇上還是希望李越能活著的,可是李越呢?她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