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不語,劉瑾夾了一筷子抄豆芽,邊大嚼邊道:「不不不,他們還是成功了一大半。他們用此罪,就是為了讓爺不再全信王守仁,將他趕出京軍。他們做成了啊。京軍把他視為聖人,可哪個天子敢用活的聖人?就連那孔老夫子,不也是死了許多年,才出名的嗎?你只是讓他們沒有直接一棍子把人打死,但是只要王守仁出了京,再繼續追殺不就完了。」
時春沒好氣道:「你倒是熟練得緊啊。」
劉公公又開始啃泡雞爪:「嘿,本來就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月池卻道:「可皇上還會保他,因為倭寇之事還要用他。」
劉瑾道:「前提是他不作死。要是作成你這樣,壞了根本大法,皇上即便有保人的心,也無保人之力。」
時春喝道:「你瞎說什麼,她壞什麼根本大法了。」
劉瑾冷笑一聲:「文武制衡,不就是聖上的根本大法嗎。這股妖風不能長,如若一個七品巡按靠玩弄律法,就能斬殺近百位武將,那這天下,究竟是誰家的天下?我就盼他們能賣大力氣,拖久一點,拖到韃靼人打過來。不然,全部都要玩完。」
面對張彩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色,月池揀了一個梅子道:「他會拖的。空出的官位越多,越有利於聖上安插上自己的人。在這一點上,我們的利益又是一致的。」
劉瑾略略展眉,他這些日子都準備另闢蹊徑了,此刻又稍稍定了定神,他疑道:「可他還能怎麼拖?」
月池攤手:「這就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了。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劉瑾撇撇嘴,他道:「也是噢。」
月池連殺數將的消息傳到京都後,所有人都驚呆了。自開國以來,還從未有哪個臣子能做出這樣的驚天血案。這一回,絕大多數的國公和侯爵都站在了同一陣線。就連較得朱厚照看重的成國公朱輔,英國公張懋都上奏請求提李越回京受審。即便是得了官位的平民武將也覺不寒而慄。他們私下都道:「雖說人沒了,我們就能上位,可這也太嚇人了,萬一我們做得也不合他的意,那不是也會讓我們來一場逃獄?」
內閣四公為此也是頭痛不已,他們保住了王守仁的命,又上本要求在勛貴、武職世襲之前添加比試環節。世襲將官的繼承人如不能在比武取勝則不能襲替,而勛貴如是草包,雖不能抹去爵位,但也要將每年的祿賜減半。
不少文官都叫好,大家都是靠科舉考試一步步升遷上來,憑什麼有的廢物能靠祖蔭就高他們一頭,還把王守仁這樣的棟樑之材都逼得去蠻荒之地,也該讓他們付出一點代價了。這正是朱厚照喜聞樂見的,他立馬就批准了。李東陽等人本來以為,接下來只需要應對勛貴們的糾纏就夠了,可沒想到,李越又折騰了這麼大一件事。
內閣衙門中,閣老們又開始圍坐品鴨屎香。茶是香煞人,入口回甘無窮。事卻是太棘手,鬧得人坐立難安。劉健砰得一下將茶盞磕在桌上,他是真心實意地發問:「他是不是瘋了?」
謝遷剛把兒子撈出來,一口氣還沒放下去,如今又吊了起來,也是發愁,他道:「事緩則圓吶。這樣的大事,他怎麼能這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