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增措的喊聲一窒,他道:「還來,這,我真是不敢了。」
月池嗤笑一聲:「你只怕他們,難道就不怕我嗎,我問你,你是大智法王班丹札釋的第幾代弟子?」
丹巴增措一愣,他問道:「你怎麼……你到底是什麼人。」能通詩文,能作圖畫,現下居然連他們黃教中人都知道。這到底哪裡冒出來的。
月池的回答一如過去:「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能讓你得償所願之人。你們藏傳佛門之中,派系鬥爭激烈,一些修持有道的高僧,卻依然逃不脫名相束縛。你們有的人去討好西藏的帕竹政權,有的則稍慢一步,如修建莊嚴寺的大法師鎖南剳失,便選擇來討好我們大明。至於那些既然擠不進西藏,又攀不上大明的僧侶,我還以為他們只能認命了事,卻沒想到,居然還有大師這樣的,來敲韃靼人的木鐘。可這苦寒之地,怎麼能及得上中原的錦繡呢?」
丹巴增措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他不由憶起自己的身世。他是黃教僧侶,黃教自宗喀巴大師時發展至今,在佛學教學上已成體系。新剃度的扎巴,要經十三級的學習,方能成為一名格西。同時,身邊還會有兩名師父嚴格教導。他歷經千辛萬苦,才從寺中修業完成,本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名受人尊崇的高僧,誰知,現實的境況,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藏傳佛教中,除了他們格魯派,還有寧瑪、噶當、薩迎、噶舉等諸多教派。僧侶如此之多,可地方卻只有西藏一塊,僧多粥少,信仰如何夠分。並且,確如此女所說,格魯派內部也鬥爭激烈,他一個小小的格西,根本排不上號。
他的諸多師兄弟,都選擇去討好大僧侶,來分一口殘羹冷炙,可他卻不甘心,他自詡熟讀經義,能言善辯,精通藏語、漢語,應當有一番大作為,憑什麼要一直屈居人下,受人白眼。在他又一次被前輩欺辱後,他選擇離開西藏,來到明地。他聽說漢人皇帝喜好佛事,所以打算來漢地謀一個出路。結果,他到了大明才發現,這裡擋在他面前的障礙,比在西藏還多。皇帝深居宮闈,他連面都見不到。而那些地方官吏,都是一顆富貴心,兩隻體面眼。沒有足夠的賄賂,別說是引薦給天子了,他甚至連府衙的大門都跨不進去。
丹巴增措因此備受排斥,他的盤纏漸漸用盡,有心去找百姓要些布施,可外來的喇嘛,不比本地的僧人,誰肯用他。他萬般無奈,來到了宣府,機緣巧合下,竟進了韃靼。他先是憑藉醫術為嘎魯所收容,接著又在這個韃靼領主的駐地中,碰到了月池。他一見這個女子飲食的樣子,就知道絕不會是尋常人家出身。有些氣度和儀態,不是一日兩日就能養成的。後來,他又見月池能為嘎魯所重用,更加篤定她的身份高貴。
聽到月池如此說,他呲牙咧嘴地爬起來:「我知道姑娘你來歷不凡,可我們這個樣子,又回不了大明去啊。」
月池道:「誰說不能,朝廷總會派人來贖我,而這些韃靼人又怎會和糧食物資過不去。只要你能治好她,我就會帶你回去。」
丹巴增心中狂喜,可面上仍是支支吾吾。月池忽然笑開:「大師遠道而來,應當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為雄心壯志,怎麼如今機會擺在眼前,反倒畏縮起來。好,你不治我也不為難你,你現下就可以出去,只是這在西藏落魄和在韃靼落魄,有差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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