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道:「回御史,屬下留下了幾個馬賊引路,也從他們嘴裡問出了情由。馬賊在路上堵住鄧平、劉達一行後,就將男人都殺了,只留下女人和細軟。鄧太監之所以能活命,是因馬賊說,想試試太監伺候的滋味。」
月池一時無言。
秦竺道:「萬歲問罪,鄧平等人按理都要伏誅,聽說他們聞聲逃竄到這草原上,沒想到,到底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其他人都在叫好:「該!誰讓他們做出昧良心的事來。」
董大道:「這下您該知曉,萬歲為您血恨之心了吧。」
月池看著神色麻木的婦女和伏地不動的鄧平,半晌卻長嘆一聲:「給她們找些衣裳和食水,把鄧太監提起來吧。」
董大驚道:「御史……」
月池目光清如琉璃,她苦笑一聲:「不知怎的,我忽然連殺他的興致都沒有了,就讓他像野狗一樣,在這草原上自生自滅吧。」
柏芳點點頭,他一抓鄧平,卻發現他整個人同被抽去了骨頭一般。他一驚,去試探他的鼻息,而後抬頭驚詫道:「御史,他、他被嚇死了。」
月池一怔,半晌方道:「埋了吧。」
這一晚,她又是久久難以安眠。
第二日,她去見了那群婦人。此刻,營地中有兩撥女子。一撥是劉達等人的家眷,她們原本是大家出身,卻淪落成了馬賊營中的妓女。另一撥是董大所帶來的女子,他們帶人上路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二是打算將這些受過訓練的女子,充作禮物和細作,塞入各部諾顏的帳帷之中。秦竺等人身邊也有,只是被嘎魯搶走了。月池還沒有走近,就聽到了一片哭聲。官眷受盡折磨,卻木木呆呆,不會哭訴也不會用食水,反倒一旁照顧她們的人,在畏怖憐憫下哭得聲嘶力竭。
月池佇立了良久,直到有女子掀帳出來才看到了她。她們嚇了一跳,一個人手裡的水桶落到了地上,水淌了一地,還濺濕了月池的靴面和下袍。這下她們更害怕了,伏地痛哭流涕。月池嘆道:「都起來吧。不怪你們。」
她的音調柔和,聽到這些人的耳中與仙樂無異。她們心中又驚又慌又喜。月池忍不住,還是望帳中再看了一眼。官眷原本都是赤身露體,如牲口一般鎖在帳中,如今也只是胡亂披了些衣裳,露在外頭的身軀沒有一塊好皮肉。月池心裡又是一陣刺痛,她道:「好好照顧她們吧。」
女子們一愣,在她說第二次時,她們才回過神。她們對視一眼,一面應承,一面求饒:「御史,奴婢等早就聽說御史慈悲的名聲,還請御史憐憫我等,不要將我們送走。他們、他們簡直不是人……」
「奴婢今年十八歲,這個丫頭,她才十五歲吶。求求御史,大發慈悲!」
月池的瞳孔微縮,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這些人卻會錯了她的意思,她們心下害怕,立刻就改口道:「御史恕罪。奴婢身上背著命令,不該在這兒說這些話。只是求求御史,能不能把我們姐妹送給那些脾氣好些的……奴婢是經得起打的,只是、只是能不能打輕一下,留我們一條賤命在……」
月池深吸一口氣道:「放心吧。」
女子們面露驚喜之色,連連道謝:「謝御史的恩典,您的大恩大德,我們銘刻在心。我們一定好好打探消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