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被激起了怒氣,她問道:「那麼您呢,英明睿智的大哈敦,您會怎麼選呢?」
滿都海福晉突然沉靜了下來,再無剛剛的尖刻,她疲憊地縮進枕頭裡,輕聲道:「我已經殺了丈夫,捨棄了兒子……我吃得是親生骨肉。」
月池一震,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可、這樣會很疼,會像剜心一樣疼……」
滿都海福晉道:「你要執掌國運,就必須要有相應的擔當,就必須要背負選擇的代價。」
月池深吸一口氣:「要是我選錯了呢,要是我讓人白白犧牲呢?」
滿都海福晉不由輕撫她的面頰,她道:「你如若一直這麼想,就永遠把控不了船的方向。不過,你終究比我幸運,在你面前有一個不用吃人,就能掌舵的機會。」
月池有些茫然:「是什麼?」
「議和。」滿都海福晉長嘆一聲,有氣無力道,「吞吃親生骨肉,也無法延續我的壽命。我快要死了,再也掌不了舵了。但以圖魯的智謀,他應付不了你造下的亂局。我只能盡力保全一部分。這不也是你想要的嗎,少傷人命換來的勝利,可以作為你的功績。你回到北京後,很快就能升官,你會有更大的權力,來左右船的方向,保護船上的人。你不可能完全避開道德困境,可到那以後,能困住你的難題就會少上很多。就像一個會飛的人,不必擔心海難一樣。你會永垂不朽……」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美夢一樣悄無聲息地鑽進人的心底。月池警惕道:「我怎能確保你是真心,而非假意。」
滿都海福晉苦笑一聲,她掀開了被子,露出自己乾瘦的身軀,她道:「我已經快死了,即便有天大的詭計,待我死後,你們一樣有能力報復。我不會為自己的兒子埋下禍患。」
月池靜靜凝視了她許久,最終應道:「好。」
滿都海福晉早就備好了筆墨。月池將議和的奏疏一揮而就,這次她沒有留下任何的字謎。滿都海福晉看過後,卻仍指出了一處:「你為何要提一塊玉鳥形佩?」
月池坦然道:「這只是皇上賞賜給我的一塊玉佩而已。總得寫一些私密之事,才能讓聖上認可此奏本的真實性。」
滿都海福晉目光一閃:「那麼,不如換一件事。」
月池從善如流,她抬手就要撕毀重寫,卻被滿都海福晉阻止。她反覆確認後道:「算了,只是尋常的玉佩。我們也沒有多餘的紙。」
隨後,月池的奏本和蒙古的國書,就一道被送往明地。滿都海福晉笑道:「預祝我們的合作順利。我已經很久沒和人聊得這麼暢快了。希望你能常來陪伴我。」
月池笑道:「這是外臣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