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道:「萬歲,老奴斗膽,您難道真的要為了一個男人,棄江山社稷於不顧嗎!」
換做平時,是殺了他,他都不敢這麼說話,可現下不說,他就要看著皇爺去打比老虎更可怖百倍的豺狼了。
朱厚照立刻轉頭,劉瑾被他的目光嚇得跪倒在地,他咬牙道:「奴才只是爺的一條老狗,可即便是狗,對主人也有愛護之情吶。要老奴眼睜睜看著您為了一個李越,做出這樣的事!老奴實在是……」他也不想想,即便他想做漢哀帝,李越也不想做董賢,更何況,這江山也送不到人李越手上不是。
朱厚照道:「朕不是只為他!」
劉瑾道:「瞧您說得,張彩被困在韃靼那麼久,也沒見您怎麼著急上火。」說不定心裡還巴不得人家死了算了。
朱厚照被他堵得一窒,他強忍著氣道:「朕不是那個意思!」
劉瑾嘴裡應著是是是,臉上寫著——「是嗎,我不信。」
朱厚照被他這副模樣,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抬腳就要去踹。誰知,他先時舞劍,體力消耗過度,這一腳是把劉公公踹了個後仰,可他自己也一下摔下來。侍衛宦官原都奉命遠遠侍立著,見狀忙前仆後繼地衝過來,見這主僕倆都疼得呲牙咧嘴,忙開始叫太醫。
朱厚照擺擺手道:「別叫了,還嫌不夠丟臉嗎!不要聲張,把朕抬回去。」
左右忙抬了輦駕來,朱厚照上了龍輦,又指著劉瑾道:「把這狗奴才也給朕拖回來!」
劉公公在宮內幾起幾落,即便現下又有失勢的苗頭,可底下這些小麼兒也不敢隨意折辱他,還是將他半攙半拖地帶回去了。
不過經這一遭,朱厚照的滿腔火氣倒是冷卻了下來。他擺駕去了英華殿。英華殿是宮中禮佛之地。其中看守香火的太監見他這個時辰來,好似天上掉下活龍一般。朱厚照卻不耐煩道:「把他留下,你們都出去。」
一眾人就這般鬧哄哄地進了佛殿,撂下老劉後,又齊刷刷地出去。殿中還未來得及點好香燭,一片昏沉。朱厚照拿起火摺子,將落地燭台上的宮燭一一點亮。劉瑾在一旁道:「萬歲,還是讓奴才來吧。」
朱厚照橫了他一眼:「不用你,滾回去跪好。」
劉瑾只得跪下,他眯著眼,一簇簇柔和的光暈交匯到了一處,而在光路盡頭,大佛低眉垂目,靜看眾生。
朱厚照的聲音陡然響起:「朕想出兵,不只是為他,更是為自己。」
劉公公仿佛從迷濛中炸醒,他還是一個字都不信:「您已是至高無上,又何必費這些辛勞。」
朱厚照聽得發笑,他問道:「老劉,你從宣府折返後,已有功勳傍身,可為何要膽大包天,在奉天殿上鬧那一出呢。不就是因為你不甘心。」
劉瑾一怔,他忙低頭道:「老奴哪有什麼不甘心的,老奴是為萬歲出力……」
朱厚照冷哼一聲:「別說是為了朕。你去宣府前搬弄是非,去宣府後豁出性命,究竟是為了誰,你心裡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