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應道:「當然,因為臣所往之處,也必是您心之所向。」
朱厚照凝視她片刻,眼見她又要告退,問道:「做什麼去?」
月池道:「招安之事,需尋一個能臣。」
朱厚照想了想道:「別只在眼皮底下找,往日那些的舊臣,也可以看看。」
月池恍然,比起乳臭未乾的新人,的確是往年用過的老人更知根知底。並且,他們多是遭到罷黜,心中想必鬱悶不平,如能起復,只會更加感恩戴德。
因著這一句,她又折返衙門,遍覽往日官員的舊檔。每逢翻閱這些文書時,她就會無比感慨,行政管理的混亂和文牘主義的泛濫,連人事檔案都能不清不楚到這個地步,何談其他。正當她焦躁不安時,一個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念道:「馬中錫。」
第二日,謝丕聽聞此名後也是一愣。他道:「你問他做什麼?」
月池一笑:「你先說說,他能做什麼。我看,他也曾巡撫宣府,還打過仗?」
謝丕嘆道:「他何止是打過仗。這事你當問獻吉兄才是。」
月池問道:「怎麼說?」
謝丕道:「這可是他、康海的授業恩師。」
從謝丕等人的口中,月池才深入了解了馬中錫這個人的半生,真可謂是悽慘。他三十三歲高中鄉試第一,三十四歲考取進士,受封刑科給事中。他的前途本該光明燦爛,誰知他剛一上任,就去彈劾萬貴妃的弟弟。憲宗爺愛重貴妃,自然不會責罰小舅子,反倒是他這個檢舉揭發者,被拖到午門外挨了兩次板子。
可這兩次板子,並沒有打滅馬中錫心中的書生意氣。他還是繼續去上疏揭發權貴的不法之舉,大太監汪直、梁方都曾出現在他的奏本上。而他也因得罪上官,九年未得升遷。直到孝宗爺登基後,他才受到了重用。他先是任大理寺少卿,處置了數件大案,後又以都御史的身份巡撫宣府,罷免總兵,革除私軍,擊潰敵寇。只是,他在宣府僅任職了三年,就因病辭官了。
月池問道:「明明前程正好,他為何辭官呢?」
翰林院編撰康海苦笑道:「旁人或許不知,可李侍郎您,當感同身受才是啊。」
月池佇立良久,她半晌方道:「給你先生寫封信吧。」
康海一怔:「……寫什麼?」
月池的雙眸熠熠生輝:「寫『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