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只能看到他翼善冠上的金珠顫動,接著一雙手就伸到她面前:「快,拉我,站不起來了。」
月池暗嘆一聲,她拉住他的手,像拔蘿蔔似得將他從地上拔起來。朱厚照的臉上仍帶著朝霞一般的紅暈,他搖了搖她的手道:「你要是誠心想哄人,真是沒有哄不好的。」
月池道:「您謬讚了。」也有你比較好哄的緣故。
朱厚照看她的眼神,卻道:「可仍然不成。」
月池一凜,她愕然抬頭:「為何?」
朱厚照道:「因為你的年紀,就是最大的非議點。自我朝開國以來,還從未有你這個歲數的主考。李侍郎博古通今,怎會不知這個。」
月池嘆道:「臣知道,歷任會試主考中,屬主持永樂四年丙戌的楊溥年紀最輕,他任職之年也已有三十五歲。」
朱厚照悠悠道:「比你大了,整整九歲。」
月池定定地看向他:「可臣以為,這種憑年資來委職的慣例,正是制度的積弊所在。朝廷用人當唯才是舉,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您正可用臣的這一紙任命,向朝野上下宣揚接下來的新風尚。那就是年資家世,阿諛奉承,金銀財帛,將不再是官場的硬通貨了。」
朱厚照張口欲言,月池又瞥了他一眼:「再說了,您又豈是在乎這些的人。您有什麼要求,大可直說。」
朱厚照瞪大眼睛,負手道:「你這是什麼話!你把朕當什麼人了,這是廟堂大事,又不是上街買菜,還容你討價還價。」
月池微笑道:「是嗎?那就當臣今兒沒開這個口。臣告退了。」
月池抬腳就要走,她在心中默念:「一、二……」
果然,才將將數到三,她就被朱厚照叫住:「站住!回來!」
朱厚照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叛亂已平,四海安定,劉太監進言於京郊修一座湯泉行宮……」
月池的眉心突突直跳,她道:「臣還是再等九年吧。」
她即刻就要走,朱厚照忙拽住她:「換一個,換一個成了吧。近日也沒什麼事,朕打算搬到西苑,你也……」
月池深吸一口氣:「萬歲,臣想清楚了,臣年紀尚輕,為您效力不急於一時。」
朱厚照一窒:「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還真當去菜市挑蘿蔔,這兩個裡面必須選一個!」
月池扶額。她病中時,他多有憂心之色,好似從來沒往這方面想。她那時也就放心了,還以為他徹底絕了這門心思,真能安心做精神上的契交。可沒想到,他逮住機會,又打起了歪主意。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月池想了想道:「太倉虧空猶在,您怎可如此靡費。這樣,不必公中出銀兩,臣送您一座府邸,如何?」
朱厚照滿心的憤怒堵在喉頭,他直愣愣地看著她:「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