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鳳已經徹底懵住了,他終於反應了過來。皇上在意的點,根本不是有綠帽子這件事,而是李越心裡是不是又有別人……
劉瑾都看愣了,這是真傷到肺管子了。他趕忙看向月池,殺豬抹脖子地使眼色。豈料,月池微睜開眼,眼中亦是淚光點點:「咳咳,那是人命,你權作貓狗。我們終歸是不一樣的人……你總問我為什麼不肯信你,可你看看你的所作所為,有哪一點讓我敢信你。你的妒火,你的獨占欲,遲早有一日會將我活活勒死……」
這其中的灰心喪氣之意,較朱厚照更甚。劉瑾倒吸一口冷氣,不能讓他們再這麼說下去了。他又趕忙來勸月池:「祖宗,我求你少說幾句吧。你以前娶妻納妾,皇上不也沒說什麼。可你,你總不能接二連三地來人吧。人人都有名分,人人都有你的垂愛,就單單剩下我們皇爺一個。你有事來撩撥幾下,無事又回去左擁右抱。這是個人,都受不了啊。」
葛林和王太醫已經縮到牆角瑟瑟發抖了。沒有明旨,他們不敢出去,萬一貽誤了李越的病情,他們有十個頭都不夠砍。可這、這真是他們能聽得嗎?葛林勉強定了定神後,倒不怕丟了性命,李越只肯讓他看病,這點還比較好。他看了王太醫一眼,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劉瑾長嘆一聲:「皇爺要得真有那麼多嗎?你捫心自問,是你給不了,還是不願意給。還是說,你寧願和皇爺繼續互相折磨下去,熬到地老天荒,讓你們前面的君臣攜手,悉數化為泡影。」
劉瑾直勾勾地望著月池,無聲道:「是時候了。」是到了該閹割你自己的時候了。你只是一個女子,你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而對於他們這種下等人來說,他們就得把脊樑一節一節打斷,才能獲得一個向上的機會。不要畏懼痛苦,不要遺憾失去,等你真正站在權力之巔的時候,你就能把碎掉的東西,再一塊一塊拼回來了……你只是一時邁不過去這個坎,只要邁過去了,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月池驀然笑出了聲,她不停地笑,不停地咳嗽,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不知是笑出了眼淚,還是咳出了眼淚。她還要邁多少個這樣的坎?她監斬俞家九族,俞澤勸她堅持下來,說她能救千千萬萬的人。她在宣府吃了敗仗,米倉救她活下來,說她能替他們報仇雪恨。她在韃靼引起了內亂,董大等人全軍覆沒,他們覺得她的命比他們的更寶貴,認為她能給天下帶來更大的福祉。期望太重了,她只能把自己剁成血肉,和進泥里,去修這條路,可她突然開始懷疑,這條路真的能修好嗎?或者說,她真的能等到路修好的那天嗎?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蜷縮成了一團:「我為什麼要到這兒來呢,我為什麼要落到這裡來呢?」
劉瑾被她嚇了一跳,總不至於刺激失常了吧。他忙搖晃著她道:「喂,你怎麼了,天子面前不能失儀,你已經是宮裡人,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這聲音震耳欲聾,月池看不清他的面容,她只覺一雙枯瘦的手,緊緊扯住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拖進深淵:「……你只能往前走了。」
月池乾巴巴地道:「可我不想走了,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媽媽了,我想回家。」
她掙扎著就要起身,劉瑾忙使力拽住她,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叫道:「葛林,快來!」